第89章 不知所措
黎安2020-09-26 18:283,342

  两个人一起并肩站了大概有很久,到底是多久,秦听韵没有仔细计算过,只觉得小腿开始有些麻了起来,却又不敢轻易动弹。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现代的时候,看了一部好电影,听了一首好歌,读了一本好书,且因为感受到无法言喻的美妙,所以心生惶恐,生怕一个小小的呼吸声都会破坏了这样的气氛。

  尤其是对于秦听韵来说,这样的时刻简直就如同在梦里飞行一般,不同的是,在梦里不管飞的多高,都不会担心自己会摔下来,可是这里,却不能。

  “秦听韵。”齐二突然开口叫她,她眼神里霎那间就被讶异填满,扭头去看齐二,再看见齐二仍旧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目视前方之后,她就又放弃了,很快收回了那要压抑不止的感情,继续低下了头。

  “你刚才说,今日前来不是为看帐簿,而是看我的,对么?”短短一句话,生生让秦听韵的心悬到了最高处,手也下意识的捏紧,她想,这是她第一次不加掩饰的对齐二说出她内心关于他的一点想法,哪怕刚才她说的只字片语,还未及秦听韵心中所想的万分之一,但她至少还是迈出了那一步,勇气可嘉不是么?

  “我的意思是,是来看你,对啊来看你的脸好些没有!”这种近乎笨拙的自问自答,险些让秦听韵自己都快替自己哭出来,她从前所学的书本,没有万本也有千本,可如今却连最简单的他问她答都做不好,她想不通自己到底怎么了。

  “是么……?”齐二于她说完后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吐出这么一句来。

  这个问题问的秦听韵好生困惑,因为她居然从齐二突变低沉的嗓音中,听出了一丝细碎的落寞,是么?他是在落寞秦听韵没有说实话,还是在自己问自己?

  也许是齐二适当的开口,给了秦听韵一种莫名的鼓舞,她在低头看着自己鞋尖一会儿后,终于问出了那个困扰她足足半日的问题。

  “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问……”她显然是知道的,这句话不该问,那么既然她知道,有何要问。秦听韵脸上的表情顿时变的难看起来,她想,就在方才脱口而出这一句的时候,她与齐二的对话恐怕就到此结束了。

  “说吧,也好让我听听你该不该问。”齐二此刻有似乎恢复到正常的样子,说话带刺,语气刻薄冷漠,虽然这个回答并没有让秦听韵感觉如获大赦,却也总比他拒绝的好。

  “我某日在友人处,有幸听得前朝太子赫连祁的故事,所以有些感慨。听说他三年前,替鲜黄出征西巡,在路上不幸身亡,尸体被运回京城后,不知为何并没有将他风光大葬,而是遮掩着将丧礼草草了事了。”

  秦听韵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声,这一口气她分了几次吸完,只为了不让齐二发觉她此刻的慌张。

  “哦,你想问的就是这个?我对他不甚了解,也不好帮你定夺。”面对秦听韵纠结了半日的问题,才说完一半齐二就给了这么一个结论。

  “你听我说完……其实我听说的故事远比这些要多,只是怕从头到尾说一遍你都听得不耐烦了。我觉得太子他很可怜,原本该属于他的皇位,现在已经属于别人,他应该是故事里最后的赢家,却不想世事难料最后落得这么个凄惨的下场。我想……我想,他会不会后悔出生在帝王家,若是他那次没死成,会回去报仇还是继续隐姓埋名做一个普通人……”

  明明只是一个极其简单的问题,直接问“齐二你是不是前朝太子?”就可以解决的事,却被秦听韵绕成了九曲十八弯,这种藏的极深的隐喻,无非是为了保全秦听韵心中最后一点幻想。

  若是他生气了,拂袖而去,没有直面秦听韵的问题,秦听韵可以说那是因为齐二也许不喜欢听女子谈论过去的朝廷旧事,毕竟古代的男子大都如此;若是他回答了,但只是间接承认了她的猜想,秦听韵也可以装作听不懂。

  反之,在问出问题之前,她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夸张的说她就像是找人约架的人,打架之前还特意叫上了少林寺十八铜人挡在自己前头护体,可分明那个挑起事端的就是她自己,她却懦弱的像是被打的那一方,只敢用手捂脸。

  “什么太子,那都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三年?五年?我都不记得了。那个太子若要知道自己的死最后竟只换来你这样一个丫头片子替他叫屈,他恐怕在地下也要每日以泪洗面了吧。若是他没死成?他的死不都已经是事实了么,你这个若字加的太不妥当,因为这个问题根本不成立,所以我不愿回答。还以为你如此紧张一脸严肃的样子,是要问法华经或是金刚经,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丫头片子!齐二叫秦听韵丫头片子!她一下子从不安中抽离出来,转身怒气冲冲的迎上了齐二的目光,要讨个说法。

  她秦听韵是什么人?老人常对晚辈说,我吃过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她多想说,她的命还比齐二的多活了一次呢!

  话在嘴边,将出未出,只因为看见齐二那双清冽却似乎绽放着某种异样光芒的眼睛,竟让秦听韵一时间忘了刚才是因为什么而愤怒了,她的表情立刻恢复如常,假装镇定的收回了与齐二对视的目光,看似面对着他,其实眼睛已经看向他身后老远的地方,借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齐二对秦听韵如此回答,不知道能否让秦听韵释然,只是蒙在她心头的那一层顾虑已经不知在何时就消失殆尽了,她在心里忍不住责备自己的鲁莽,她知道不该问的,可是却又不自觉的想表扬一下这种不怕死的鲁莽,若非如此,恐怕之后几日秦听韵都会因为纠缠于此而食不知味了。

  人一生中要背负多少秘密,谁都说不准确,而对于齐二来说,却只要一个就足以压垮他所有的防线。从前他不以为然,因为那时他的生命正处于最黑暗的时期,大有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怨念,明明希望一切还有转机变好,却还是固执的抱着怨念,以为自己经历了人能经历的痛苦之最,往后再不会有比这更让人痛苦的事了。

  事到如今,他才明白,不是你经历了常人难以承受之痛,上天就会对你心生怜悯,而因此善待与你,让你此后一帆风顺;痛苦虽然只是简单两个字,却有着不同的面孔,不同的途径来到你的生命,当它第二次降临的时候,往往只会让你更疼。

  比起不能替父皇继承皇位,替自己讨回应得的一切,更让齐二痛苦的就是要面对秦听韵。她刚才有句话也是齐二曾想说的,他明明最该成为最后的赢家,怎么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他知,他一直都深知,甚至比起他精明能干的母亲更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能怪谁?当然不能俗套的埋怨命运,虽然曾几何时于破庙中苟且偷生的时候,他那么做过,可是他太清楚这些一切因何会发生的缘由了。

  他是先皇第二个儿子,是他司徒太后与先皇的第一个儿子,因先皇长子早逝夭折,便由他顺着继承了太子之位,虽然他不知道于这背后,他的母亲和整个司徒氏的家族做了多大的努力,但至少对于当时只有十二岁的他来说,这无异于是开始了一场噩梦。

  十二岁之前,齐二的生活与其他宫内的皇子相比,没有丝毫区别,大家都是每日吃喝玩乐,小部分时候需要在母亲陪伴下,开始学习琴棋书画。

  齐二有一点与他们不同,那就是他的皇额娘在他读书写字时,不会在一旁陪着。因为他还有一个小他两岁的弟弟赫连祉比他更需要母亲的陪伴。

  而后来莫名其妙做了所谓的太子之后,他就更加不见到他的母亲,住的地方换到了离先皇御书房最近的寝宫,每日就是在上书房那个特意为他准备的明黄色靠椅上,听太傅讲学,夜里还需要给先皇请安,回答每日所学。

  好在他一直做这些,做到了十六岁都没有出一点差错。先皇一日在早朝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赞他有君王相,诗书满腹却不迂腐,将来定能为他锦上添花。

  这些溢美之辞,落在别人身上或许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可是对于齐二来说,却仅仅意味着,他要成为最早一个搬出皇宫去的皇子。

  他留恋的不过是他的母亲,母子连心,第一次分别自然万般不舍。他仍旧无比清楚的记得,当时来到凤鸾殿给母亲辞行的情景,那个他一直认为尊贵无比的母亲,第一次语重心长的对他说了一句,令他至死难忘的话

  “宫中的一切有我,你放心出宫便是,这一路上不管有什么阻碍,母后都会替你将他们一一除去!吾儿切记!今日出宫乃是为了他日让你名正言顺的登上帝位!你是我的儿子,你做了皇帝,一定不会叫你母后失望!也只有你登基,母后才不会失望!”

  这个拥有司徒一脉贵族正统血统,十四岁就嫁给先皇,母仪天下的女人,那时用她那双似能穿透人心的双目,看着面前站着的儿子。

  齐二当上太子之后,那么多年里,他从来没有问过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要他做太子,为什么他必须谨言慎行,为什么别人都在玩闹只有他不许加入,为什么他不能随意生气,为什么他不能对父皇说真话……

  诸如此类的问题,在齐二的脑海中越压越多,直到那天辞别母亲,他心内的一切疑惑都烟消云散了去,虽然这当中某些问题的答案,是齐二在大难不死后才思索出来的,可若要究其根本缘由,那便是司徒太后那一番发自肺腑的话。

继续阅读:第90章 司徒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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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疯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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