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王爷不是在寝殿么?秦灵音方才听外头的人说他在这里会客叫秦灵音过来此处寻他的,还是外头的奴才说错了?”
“没错没错……这是,这是王爷刚才在寝殿的缘故,外面的奴才不知道王爷的去向自然就捡着就近的跟二小姐说,定是想要大赏呢。王爷现下已经移步到偏厅那边去了了,秦灵音这就去告诉王爷……”
“有劳管家了,只是不知怎的,秦灵音耳畔老有个声音在说,一会儿您会过来告诉秦灵音,王爷已经出了王府,叫秦灵音明日再见,你说秦灵音该信秦灵音听到的声音呢,还是信你呢?”
没想到平日口若悬河的永安王府的大管家也会有这么口齿不清的一日,不是因为黔驴技穷而是因为口是心非。
见他半天不曾说出一句完整话,秦灵音实在懒得听下去了,“不必劳烦你大驾,我知道他在何处,自己亲自过去见他就是。”
秦灵音一挥衣袖,管家随即脸上一怔,似乎是没想到秦灵音居然会这么说,他不敢说是因为王爷有过吩咐,也不是因畏惧秦灵音,只是见到秦灵音果然向着寝殿行去时,他才有些佩服这个女子,她来问并非因为她不知,而是来验证真伪。这一类人最可怕,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要装作不知来误导别人,难怪赫连祯要吩咐管家要小心提防着秦灵音,不能让她发现什么。
折腾到这会儿已近黄昏了,秦灵音已经站在了前殿门外,那里没有守卫把守,可她却停下脚步不由的将双手在长袖底下缠绕,缠绕,恨不能打个结出来,往复多次之后才觉手心竟已被自己捏出了许多汗来。
猛然间眼前窜过一个侍卫,一溜烟想跑在秦灵音前头去通报,秦灵音立刻叫住了他,示意他不要出声。秦灵音这时还在想,若是自己突然出现在赫连祯面前,他会是什么表情……秦灵音很好奇,好奇的要死,这扇门后他派人重重阻拦隐藏的究竟是什么……
“吱呀”一声沉重的门被秦灵音给推开了,外头的夕阳照射进了宫殿的角落,秦灵音却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连推门的手都忘了收回来。
“亲王殿下真是好酒量,让妾身再给殿下您斟上一杯。”
“不是本王酒量好,而是今日有你等绝色佳人在身侧,却是想不醉,都难”
“亲王殿下就是嘴甜会哄我们开心,可外面的人都说你们大盛朝的男子最喜欢说得就是这一套了,可是信不得呢”
“哦,那要不要尝尝本王爷的嘴有多甜?”
“……”
“殿下偏心,偏偏只亲近她不肯亲近我,人家好伤心啊,”
……
步步难行,却还是步步朝着他所在的大殿中央走去,映入眼帘的皆是不堪入眼的东西,她没有闭眼,她想要自己看清楚这一切。
赫连祯侧卧在正中的虎皮软榻上,白色的袍子敞开,露出了他宽阔的胸膛,怀中搂着一位娇滴滴的颇具西域风情的美人,身边也或卧或仰着几个女人,她们大都衣裳不整。他半闭着眸子,将那美人递到嘴边的美酒一饮而尽,邪魅的笑着要将唇中含着的酒作势要喂给身边的女子,那女子自然了然于胸装腔作势的闪躲着,却一刻都不曾离开过赫连祯的怀抱。
赫连祯不经意抬起头见到了伫立着像雕塑一样形同虚设的秦灵音,一时间他目光中透出深深的寒意直逼向秦灵音,安静了片刻后,挥手撤下了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只一会儿便起身将袍子拉到胸前盖住那一片春光,再若无其事的看着秦灵音,这样的和赫连祯令她有些无措,那么冷漠的阴郁的他,竟是秦灵音所不认识的。
“未来王妃怎么来了,不是明日方才准备谈及亲事的么?怎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嫁给本王?”
秦灵音心里仿佛被雨水狠狠淋了一边,正慢慢的往外渗着水,寒气噬心,疼的秦灵音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这就是几日未见的第一面里他赠秦灵音的惊喜,平夫人多次提及要叫他前来探望,都被秦灵音一一拦下了,他要做大事谋大业,她也甘心为伍,至少他们有着同样的敌人秦听韵,他说他不愿意亲自出手,那么也罢秦灵音纵使没有杀人经验也兀自策划了嫁祸秦听韵的法子,害死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幼弟,还以为她总算是熬到头了,还以为这世上总算有个人对自己还不错,至少在他那日对着丞相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在他的眼里秦灵音看不到丝毫的虚伪。
如今,赫连祯是刻意为了让秦灵音看到这一幕,以此践踏秦灵音的自尊么?秦灵音慌乱中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玉簪上的流苏晃动着,拍到秦灵音的发髻上,秦灵音扯着嘴笑,笑的肯定很难看,秦灵音今日这一身装扮,原来是为了印证什么叫自取其辱……
流水无意笑落花,怎料是,催了心肝,望断愁肠,如今唯有情难死。
“本王在同你说话,你听不到么?还是……你伤心了,吃醋了?”
赫连祯并没有来到她面前,反倒自然的重新回到他的软塌上横卧着拨弄着他的指甲一脸的心不在焉,秦灵音想看的表情,心心念念以为能在赫连祯脸上看出来的表情,不该是现在眼前这般模样。
“为何娶我?既然你并非真心待我,为何要上门提亲,又说些好听的话哄骗于我?”
“你说呢?”他嘲讽的反问一句,抬起头迎上秦灵音黯然的目光。
秦灵音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不太透彻,或者不敢相信只看见他微笑着起身,依旧是温文尔雅,仿佛方才在榻上与美人饮酒作乐的人不是他,他总是有这个本事,笑着给秦灵音一刀,还能让秦灵音为他找借口;他总是有这个本事,把不可行的歪理说的头头是道说给秦灵音听,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叫秦灵音觉得错的人是自己而非他所为。
一开始秦灵音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赢得他的欢心,后来……却是在自以为得到了之后被真相伤得体无完肤,却还要被逼着看着他依旧毫发无损。
是她错了……
秦听韵的目光渐渐黯淡了下去,低着头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来,不再看向赫连祯
“我竟糊涂了,以为你是什么好人,以为你会对我付诸真心。怪我把你看的太简单了些,是我不对,竟忘了你是王爷堂堂的大盛三亲王殿下,你贪图新鲜美色而我就不过是其中一个,彼时我还算是新人,你对我也不错,后来我就变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你总不肯放我离去却也不愿对我多好。你还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弄死秦听韵,好让我做成嫡女,好让你借借东风,我说的对么?”
“你问我对么?这叫本王如何回答你。我不是早跟你说了,好奇心是最要不得的,你偏不听,外头的人一个个出来拦住你,你就该有自知之明知道今日、你若是进来就会发生不好的事,别告诉本王你没有察觉到。
是你非要一意孤行,才会如此,我也不必瞒你。我当然不是为了你这个人才去求亲的,我贵为一国的亲王什么样的女子还不是任由我来挑选,可我偏偏选中你,你不也是如此从许多人中选上了本王,好让我成为你跨越嫡出之分的门槛,既是如此你我之间有什么区别可言?
你每日做做好人演演戏,装的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实则背地里却能狠心到杀死自己的亲弟弟,还试图谋害你的长姐秦听韵,我说的对么?而我呢不过是做了一个王爷都会做的,我花天酒地也好,想要篡夺皇位也罢,都是在顺其自然,我也将腐烂的一面隐藏好不给你看到,是你自己偏要做这些没头没脑的事的,不能怪我。”
赫连祯说话的语气也是在陈述事实,的确没错,可是他怎么可以轻易就将秦灵音为他所做的一切都给轻易抹去了呢?难道因为他们找到彼此是因为同样心怀不轨,就能证明秦灵音没有为赫连祯付出过真心么?若要这样说,那他也太不公平了。
“你不说话本王也不会以为你很无辜,你向来都喜欢扮演纯良的模样,但那并非是你,哪怕你的眼神确实能让人轻易就心软下去,可本王不信你,就由不得你在此出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你明明知道不是你救了我,却还能还恬不知耻的向我承认的那种勇气去了哪里?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在你冒名顶替的那一刻你就该预想到今日!”
不好说不好受,仿佛唯有用不字才能体现出此刻无奈掺杂着惊恐的复杂情绪,身体里一面在想着据理力争又一面因着自己的过错想到了退却。
赫连祯坐着的姿势犹如看戏般惬意,而当秦灵音自己终于认识到他在看的就是她这场戏时,她便再也无法故作镇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