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诚一向起得早，早上七点，他已经坐在餐桌前开始吃早餐，旁边放着几张财经报纸，他一边吃一边偶尔扫几眼。
海兰下楼，就那么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这才走到他对面坐下。
“刚才你盯着我看的时候，在想什么？”
程诚并没有抬头，慢慢地喝下一勺小米粥，语气清淡，不带一丝波澜。
海兰勾了勾唇角，自己动手盛了半碗粥，淡淡地说：“突然觉得你长得挺帅的！”
“韩国医美流水线上的作品，不帅才怪！”
海兰的动作稍稍一顿，眉梢轻挑：“你整过容？”
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真是闻所未闻，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整容呢？是以前长得太丑了，还是脸被毁了，不得已而为？
她以为程诚还会继续说下去，可是并没有，他又喝了几口粥，柔声叮嘱她慢点儿吃，然后就那么定定看着她吃，专注而认真。
海兰瞄了一眼墙角的落地钟：“再磨蹭就要迟到了！”
程诚这才回神，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还穿着睡衣，这才起身，大步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在楼梯拐角处消失，海兰才不动声色地四下环顾一周，确认没有旁人之后迅速探过上半身，把程诚的手机拿过来。
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上下翻飞，动作之快，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儿眼花缭乱。
昨晚，她上网查过程诚用的这个牌子的手机，所有的操作细节都已经熟记于心。下载窃听软件，密保隐藏，和她自己的手机建立安全连接，然后抹掉一切操作痕迹，这几个步骤，如行云流水般，干净利落。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最后一步，三秒必须搞定。
海兰轻咬下唇，注意力百分百地集中，带着绝境之中的凛然和孤勇，提前半秒完成，然后用最轻的动作把手机放回原位，连摆放的角度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手收回来，放到汤匙柄上的下一秒，程诚闯入她的视线，一边下楼一边系着衬衫的袖扣。
海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无意中发现了程诚的一个特点。
他似乎只钟情于纯白和深蓝色衬衫。
至少，她没有见他穿过别的颜色，一次都没有。
“我今天上午有两个会，不过我会尽量中午赶回来陪你吃饭！”
“陪我吃饭？我要上班，中午不回来吃！”
“你脸色不太好，我替你请了一天假，你好好在家休息！”
海兰张了张嘴，最终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嗯”了一声。
反正上班也没什么事可做，休息一天就休息一天，无所谓。看这趋势，过不了几天程诚就要强迫她提前休产假或者干脆辞掉工作了。
她不想，可是残酷的现实却不允许她有自己的想法。
好在，在家的日子并没有那么无聊，她躲在房间里偷听了好几通程诚的电话，其中有一通是彭东华打给他的。
彭东华说话有点儿啰嗦，海兰本来就容易犯困，听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没意思，正要退出软件界面的时候，彭东华突然提到了一件事，说海兰已经猜到他是杨清一了。
海兰只觉得心尖一颤，手机差一点儿脱手掉到地板上。
彭东华并不是那个打神秘电话的人！
而她那天在百乐门试探彭东华，当时只觉得太冒险，现在看来，是有点儿愚蠢了！
急躁，自以为是，一切全凭直觉和臆侧，是她错了！
不自觉的，海兰全身的每一条神经都紧绷起来。
程诚没有说话，只有均匀的呼吸声传来，而这样平平无奇的呼吸声，每一声都像是敲打在海兰的心尖上，痒痒的，闷闷的。
她庆幸今天早上得到了在程诚的手机上动手脚的机会，不然，程诚拿这事质问她，她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反应时间，一定没有办法给一个完全不令人起疑的答案。
仿佛时间被拉长了，程诚的沉默，让海兰有点儿抓狂，她恨不得钻进程诚的脑子里，看他此时究竟在想什么。
“她知道了倒也无所谓，反正我早晚会告诉他！”
程诚的声音微微发颤，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诚哥，我当时没有承认，我也希望你不要告诉她，毕竟，你以前……”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
这句话，程诚似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连海兰听到都觉得不寒而栗。
彭东华赶紧道歉：“对不起，程哥，我……”
电话挂掉了，海兰退出软件，把手机扔在一边，狂乱的心跳久久无法平复。
现在她发现，程诚的身上有太多秘密了，他每透露给她一个，她都觉得震惊。似乎，她正走近真相，又似乎，眼前的迷雾越来越重，让她越来越辨不清方向。
程诚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她确定了程诚和杨清一是同一个人，可那又怎么样呢？她从哪里得到杨清一的犯罪证据呢？同学徐雅也只知道些皮毛，而和他更亲近的人，她根本就接触不到。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接触到了，他们一定也不会告诉她什么。
苦恼纠缠着她，她整个人突然变得很沮丧。
她以为程诚会问她彭东华提起的事，可是连着过了好几天，他都没有提。
就在海兰以为他不会再提的时候，他突然给她讲了一个故事，关于他的过去。
那天傍晚，夕阳飘在天边，安静而美好，微风轻拂树叶，摇曳婆娑。
海兰坐在后花园葡萄架下的藤椅上，程诚突然走过来，把一本厚厚的相册递到她手里。
那本相册很旧，封皮的边角都微微发黄，看样子，跟她的年龄差不多。
事实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里面的第一张照片是程诚刚出生的时候拍的。
初生的婴儿似乎都长得差不多，皱巴巴的，像小老头小老太太，程诚也是如此。抱着他的应该是他的母亲，脸上没有初为人母的喜悦，即使是黑白照片，也能看出她眼神忧郁，甚至，冰冷。
海兰觉得，她并不喜欢这个孩子！
程诚眯起双眼，似是陷入久远的回忆中，沉默了好久才说：“这是杨清一的故事，不长，可是，很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