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勾起唇角，轻刮了一下小范的鼻子：“恭喜你，小范同学，答错了！”
“啊？那你这几天为什么突然这么高兴呢？”
“很明显吗？”
“特别明显！”
海兰立刻敛了笑意，假装严肃：“现在呢？”
小范摸着下巴，把海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非常认真地说：“幸福这种事吧，就算深深藏到心里，也会不小心从眼睛里冒出来！”
这种心灵鸡汤之类的句子，如果放在以前，海兰一定无感。可这次，却结结实实地戳到了她的心窝里。
看来，还是要收敛一点儿，连小范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都能发现，那躲在暗处跟踪她的人万一也发现了，只要在程诚面前一提，势必会引起他的怀疑。
“这是你的错觉，我只是觉得难得出来透透气，像度假一样，所以心情很愉快而已！”
海兰看着小范，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小范仔细想了一下，好像明白了什么。和程诚那种暴力狂在一起，就算身体不受伤，心里也一定压抑痛苦，那可能真的像海兰姐说的那样吧。小范没有多想，这个话题就这么结束了。
虽然明轩明确表示不见面，可海兰还是会在某个场合不经意回头时，猛然在人群中看到明轩的身影。
他的装扮和那天在购物中心时一样，远远地看着她，眼角眉梢都是淡淡的笑意。
两人的目光隔着人群相撞，停留几秒之后，又默契地弹开。
他们都很小心，为了对方，为了家人，也为了自己！
幸福的时光总是很短暂，明轩只在海兰身边停留了三天便离开了。
离开之前，他给海兰打了个电话，海兰几乎哭成了泪人，明轩也掉下了男儿泪。
“海兰，不管你同意不同意，程诚那个混蛋，我们一起来对付！你一定要小心，万一察觉有什么不对，一定要立刻收手，先保全自己！”
“明轩，你听我说，你不能……”
“你放心，我有分寸，保重！”
他们的对话，一遍一遍在她脑海里回响，不知不觉，眼泪又一次无声滑落。
夜色渐深，海兰靠在床头上，望着窗外依稀的霓虹，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她和明轩，都深爱着对方，却被程诚这个混蛋生生拆散，天各一方。她只希望明轩安全，不愿意把他牵扯进来。可是他的脾气，她最了解，他怎么可能就那么默默地等着她彻底摆脱程诚，却什么都不做呢？
海兰从包包里面暗格的角落里摸出戒指，小心翼翼地套在左手无名指上，然后慢慢闭上双眼，想象着明轩就躺在身边，想象着耳边回荡着他均匀的呼吸，然后，沉沉睡去。
前路未知，她从未怕过，而且，她只能成功……
艺术节闭幕当天，海兰和小范就回了海城。
小范直接回了家，海兰本想着回父母那儿，可是出租车快开到小区门口时，她临时改变主意让司机调头去了世贸大厦。
她从世贸大厦正门进，摆出一副漫无目的乱逛的姿态，其实却假装无意地往人多的地方钻。经过在邻市几天的观察，她发现程诚派去盯梢的人是谁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个子很高，长相普通，看上去很专注，偶尔会走神。不然那天在购物中心，她慢慢靠近明轩时，他早就发现了，程诚那边又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动静。显然，那时候，他在走神。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有点儿后怕，明轩差一点儿就暴露了。
像她这种冷静理智的女人，也只有在明轩面前才会变成一个任性又感性的小女人！
她随便找了家手机店，买了一部手机，开机以后立刻联系了彭东华，理由是想去看看乔楠，问他要地址。彭东华犹豫了一下，说正好没事，可以陪她一起去。二十分钟以后，两人在城郊的精神病院门口碰了面。
彭东华没有问海兰为什么没有用自己的手机打给他，甚至连寒暄都没有，就那么默默地走在前面，和海兰保持着差不多四五步的距离。
他的头垂得很低，只是看背影就能感觉到情绪很低落。
路上没什么人，只有风轻轻吹过树叶的碎响，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有点悲伤。
彭东华直接去办公楼找了主治医生，简单问了一下乔楠最近的情况。他的脸色淡淡的，甚至可以说是麻木。海兰站在远处，静静地等着。待到彭东华和医生说了再见，她才往走廊边上靠了靠，彭东华依旧默默在前面走，她跟在后面。
病房门外，海兰透过那一窄条的玻璃往里面看了一眼，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病床上，一个干枯瘦小的女人盘腿坐在那里，正在认真地看电视。少儿频道正在播一部家喻户晓的经典动画片，女人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指，时不时会低下头咬一下指甲，眼神空洞茫然，偶尔会笑一下，可笑起来的样子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恐怖和狰狞。
这个女人和记忆中那个明眸皓齿、笑靥如花的女孩，交替出现在海兰的脑海里，却怎么都没办法重叠在一起。
就算岁月变迁，就算陡生变故，又怎么可能一星半点儿的关联都找不到呢？
她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不止，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酸。
海兰就那么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终究压不住眼底的酸涩，红了眼眶。
彭东华轻拍了一下海兰的肩膀，轻叹一声说：“走吧！”
海兰转头看了彭东华一眼，他低着头，眼眶比她还红。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住院部大楼时，海兰快走几步追上彭东华，说话带了浓浓的鼻音：“刚才医生怎么说？乔楠有没有好转的可能？”
彭东华眉眼下垂，咬了咬牙说：“恐怕这辈子都没办法离开这里了！精神病院最终会成为她的养老院！”
海兰默了默才说：“你也别太难过，现在医学这么发达……”
彭东华摸出一支烟来点上，含在嘴里，半天找不到打火机，有点儿烦躁：“不用安慰我，我是男人，天塌下来我也得顶着。老婆疯了，为了孩子我也得撑下去啊！”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一路沉默着走到医院门口。
“东华，我来看乔楠的事，你不要告诉程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