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咖啡从来不加糖，我以为你不喜欢甜的！”
程诚稍稍抬起下巴，睨着海兰。
他不动声色，可海兰却还是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慢慢收回目光。
本来她想说现在的日子一片漆黑，什么东西加了糖都不会感觉到甜，那还不如不加。可最终，她没有说出来。
为了掩盖明轩的声音，她主动献吻的举动在程诚的心里产生了些微妙的影响，从眼神就能看得出来。
顺着这条路走下去，未尝不可。
脑子里只是一闪念而已，她几乎立刻就作出了决定。
她咬了一口棉花糖，迟疑片刻，递到他的面前，低声问：“你要尝一下吗？”
“嗯？”
程诚一时没有缓过神儿来，眼底的神色迅速变幻着，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象征性地咬了一点点。
他认真咀嚼着，感觉不到甜，心里泛起一丝淡淡的酸楚。
这么多年，海兰的冷漠时时像利刃一样刺进他的胸膛，他觉得自己的心早已经血肉模糊。甚至，他已经不抱希望，觉得海兰对他的态度这辈子都不会改变。
没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问话，就让他忽略了所有的痛苦，眼里心里都只剩下这一点点甜。
这是甜蜜的滋味吧？
是！
他在心里自问自答，紧抿的唇角微微翘起。
一直到把海兰送到小区门口，程诚还沉浸在前所未有的甜蜜中不能自拔。
海兰径直走远，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他就那么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了，这才弯腰捡起海兰扔在垃圾箱里的棉花糖竹签，小心地握在手里。
这一天，他要记住！
海兰主动吻了他，还让他吃她的棉花糖！
走进家门，海兰伸手去摸客厅的大灯，刚刚打开，一眼就看到老妈于文绵双手抱臂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
“妈，你怎么不开灯啊，吓死我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撒娇总不会有错。海兰一向不擅长这个，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去做了。
于文绵转过头来，抬了抬眼皮：“你还会被吓到吗？你的胆子不是一向很大，什么都敢做吗？”
海兰一头雾水，不过还是勉强扯了扯嘴角，傻笑：“妈，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啊。您现在更年期，心烦气躁易发火，我都可以理解。可是，您不能把我当出气筒啊！”
于文绵把一张握得已经有点儿皱的纸拍到桌子上，瞪着海兰：“这是怎么回事？”
海兰只扫了一眼单子最上面的一行字，心里立刻“咯噔”一下。
之前程诚让洛新军给她催眠，强行给她做了人流，住院期间有好多单子，海兰只是见过，手里并没有。她只记得出院的时候自己收拾包，主管护士塞给她两张单子，她没有看就直接塞到了包里。可能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夹到衣服里了，而且好巧不巧偏偏被老妈看到。
失去那个孩子，她当时心里有多痛，直到现在想起还是觉得心被撕扯着，一揪一揪地疼。
她一向自认心细，可这次的事，真是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这大概是天意吧，她有点儿无奈，把单子拿过来看了两眼，又重新放到桌上。
“妈，都过去了！”
“什么都过去了？孩子是明轩的，还是那个男人的？”
“明轩的！”
“为了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你和明轩离婚，连他的骨肉都不要？”
海兰始终低着头，不太敢和母亲对视。
她怕在母亲凌厉目光的逼视下会忍不住说出真相。
真相太沉重了，她实在不想让父母老了老了还承受这样的痛苦和煎熬。
“妈，都过去了！我和他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于文绵怒气不减，“腾”地站起来，指着海兰的鼻子说：“你以为你妈老糊涂了是不是？我问过你公司的同事，他们跟我说你和一个叫程诚的男人在一起。你说，程诚是不是那个男人？你在骗我们，你和他根本就没有分手，是不是？”
海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不说话。
她确实无话可说。
“妈……”
她觉得鼻子发酸，有点儿说不下去了。
撒谎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她不想再费力编织一个新的谎言，因为再说什么，母亲也不会相信了。
海建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于文绵的身边，低声劝了她几句，推着她就往卧室那边走，一边走一边转过头跟海兰说：“你妈在气头上，没事，过几天就好了！你先到公司宿舍去住，找机会再和她谈！”
于文绵的情绪本来就激动，一听老伴跟没事人儿似的，立刻怒火中烧，矛头突然就转向了他。
海兰回卧室收拾了几件衣服，趁他们不注意悄悄地溜出了门。
深秋的天气，夜风有点儿冷，好像一下子能吹进骨头里，海兰走了几步才发觉自己出来得匆忙，外套都忘了穿。她不想回去拿，咬着牙朝小区门口跑去。好在，刚站在路边就有出租车过来。
出租车司机戴着蓝牙耳机，很专注地和老婆聊着天，平凡，温馨。
海兰望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手伸进包包的暗格里去摸自己的另外一部手机。
下一秒，她的动作突然顿住，眼底划过慌乱。
和顾颖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那部手机还在包里，怎么转眼就不见了呢？
难道是程诚趁她不注意，把手机悄悄拿走了？
通话和短信记录，她从来没有忘记删，可正因为这样，才更容易惹人怀疑，尤其还是程诚这样生性多疑的人。
而且，威扬集团有专门的技术部门，上次她在程诚手机里安了窃听软件，差一点儿就暴露了。他想要恢复她手机里的数据，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吗？
海兰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手机真的在程诚手里，这么晚了，就算他叫技术部门的人立刻去找他，也是需要时间的。
她低头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从她在小区门口下了程诚的车到现在，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