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诺年的目光一直落在林晚歌的身上,没有移开过。
林晚歌被他这样看着,头一次没有觉得不舒服,没有觉得要躲开,而是自己也直直地看着白诺年。
她或许不大想承认,其实无数次,她打心眼儿里,是希望白诺年能看懂她的。她也无数次地希冀着,白诺年会知道,她才是那个等了他十一年的那一个。
必须承认,她很贱。贱到一边将白诺年拱手相让,一边又希望自己能够得到。
“怎么,你打算这样一直看着我,到什么时候?”
林晚歌终是笑了笑,白诺年也终于因为她这句话缓缓地移开了目光:“没有。其实我也很疑惑,那天夜里,我守着晚清,我听到了,她喊了你的名字,也喊了我的名字,而且依稀的还有什么故人之类的话。所以我就在想,我们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林晚清恨我,你是知道的。她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她的梦里有我的名字,不是很正常吗?”
几乎是用一种让白诺年都觉得惊讶的语速说完这句话。
若是细细地听,她言语中含有的根本就不是惶恐,而是急切,是含有无数情感的挣扎。
“晚歌,”白诺年顿了顿,就在林晚歌以为他又要说什么‘林晚清是你姐姐’‘不要对不起她’‘不要对不起左琛希’之类的话的时候,白诺年却说了一句:“我在林晚清的身上,找不到十一年前在那个人身上的那种感觉……”
林晚歌只觉得整片天都塌了下来,抵在她的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或者现在这一刻就已经昏厥了过去。
“你与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林晚清的事情,我从来都不屑听到的。”
林晚歌感觉声音已经不是自己的,她看着白诺年,但目光却好像是透过白诺年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白诺年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口。
许久,林晚歌终于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勺抹茶卷放在嘴里,细细地嚼着。
苦的。
蔓延了整个口腔,但她还是慢条斯理地继续吃着,没有停下。
“或许,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东西早就变了吧。”
林晚歌讷讷地说着,白诺年的目光却一直没移开:“不,即便所有东西都变了,我相信她身上给我的那种感觉,是不会变的。”
林晚歌手上的动作顿住了。
她……吃不下去。
“晚歌,你觉得,林晚清这些年变了很多,多到……能让我在她身上找不到一丝以前的那种感觉?”
林晚歌将勺子放在了桌上,却不再看他。
“是不是又如何?十一年过去了,该变样的也早就变了,就这么着吧。”
她讷讷地说着,甚至让人觉得她已经不是她,或许她连她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在一堆沙子里,非要找出那个与众不同的那一颗一样,渺茫。
只是她说的无意,白诺年却听了有心。
他慢慢地凑近了林晚歌,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跟林晚清,是在十一年之前就认识的?”
抬眼之间,林晚歌有的不是尴尬不是愧疚,而是其他更多的东西。
“我……我不是去看林晚清都好几次了,自然能听她提起。”
虽知这个理由很蹩脚,但她除了这样的一个理由,她实在想不出别的。但她唯一能确定的事情,那便是白诺年已经在怀疑。
可就算这样,怎么会到自己头上?难道就因为林晚清的一句梦呓?
“晚歌,你不适合说谎。算了,很多事情,你不想去理会,我也没资格让你理会。”
林晚歌缓缓地低下了头,在白诺年看不到的地方,双手渐渐握成了拳头。什么叫不想理会?只要是跟你白诺年搭边儿的,我都想去理会。至于资格,确实没有。
“你约我出来,就为了这事吗?”
林晚歌咬了咬牙,她觉得自己在恍惚,恍惚到不知道能跟白诺年说什么。
“也不全是。最近琛希家里那边好像有点事,如果他不经常找你,也别想太多。”
左琛希?
倘若不是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着她,她压根儿就感觉不到自己还有左琛希这么一个男朋友。
“有事?他没跟我说。而且,他昨天才来过。”
白诺年似乎觉得有些惊讶,但却没有说出来来,而是说:“这样?可能已经解决了吧。”
若是普通的男女朋友,尚且问对方遇到了什么事,可林晚歌全心全意地都只在白诺年身上,自然也就没考虑那么多。
“那你和林晚清……打算如何?”
白诺年似乎还想不到结果,摇了摇头:“先这么着吧。十一年前我负了她,现在她还病着,我是得陪着她的。”
林晚歌张了张嘴,没再说话。
端起那杯咖啡不知不觉中便见了底。
“那……你好好照顾晚清吧。有时间,我们下次再聊。”
告辞的意思太明显,白诺年也不好留,便点了点头。
俩人走到咖啡厅的门口,林晚歌便是打算告别之后分道扬镳的:“那……就先告辞。”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我对你,很熟悉。”
对于白诺年来说,这或许只是随意的一句,但对于林晚歌来说,就好像在沙漠里得到了一杯水,或者说是在平淡枯燥的生活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人,乱了心曲。
再者,便是像看到了在眼前,却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那种五雷轰顶都不足以说明白的难受。
“谁知道呢,”林晚歌更恍惚了:“或许,以前真的见过。”
撇下一个还有些懵圈的白诺年,林晚歌便朝与他相反的方向走了。
十一年了,没有你的十一年里,我哪怕过得再不堪,再让别人看不起,却终究是没有做过什么让自己觉得难以启齿的事。
因为我知道,若是哪天你回来了,看到这样的我,一定会伤心难过的。可是我现在也懂了,哪怕我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不堪,却还是配不上你抵不上你那样干净的半分。
白诺年这个名字,从十一年前开始,对于林晚歌来说,就像是一根毒刺,扎在心里,怎么拔也拔不掉,终是在那里,渐渐地渗血。
虽不多,却很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