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歌瞧了叶捷和白诺年一眼,见两个人都朝她点了点头,她才有些安心地跟着沈封信进去了。
沈封信的书房很大,拉开窗帘,窗户映进来的景色竟是凉坊应有的山景,一座山屹立在眼前,让林晚歌都呆了好半响,才顾得上打量起沈封信的书房。
书房很大,该有的书似乎也是应有尽有的。乍一看上去,林晚歌真的很难从沈封信的身上找到一丝在道上混的那种人的味道,一点戾气都没有,往那儿一站,真的有一种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味道。
“刘嫂给你煎药去了,在书房里没那么多规矩,你也不用拘谨。铁观音?”
林晚歌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也不知道是不是也无所谓在沈封信面前丢脸:“随意什么茶,其实我不瞒您说,我是什么茶都喝不出个什么味儿来的,就当白开水给喝了。”
沈封信的唇角带着一丝笑意:“你若是想学,我倒是可以教你。”
林晚歌没搭话,接过那一杯茶慢慢地喝着。当然,无论她怎么慢慢喝,也品不出个什么玩意儿。
“有什么想问的,你现在就能问了。”
林晚歌沉默了一会儿,倒是将一杯茶都喝完了,才道:“其实我……我更想知道,我妈现在怎么样了?”
沈封信是有预料的,但抬手给林晚歌斟茶的动作还是顿了顿,好一会儿才给她又满上了一杯:“你妈……晚歌,你要知道,你妈妈一直都很爱你。”
林晚歌:“她死了,对吗?”
沈封信开始沉默,沉默的时间越长,林晚歌就越笃定。大概是从沈封信的眼里读到了一些关于悲伤的东西,林晚歌终于开口:“没事,我知道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没回来找过我,大概……大概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吧。”
“抱歉,晚歌。你妈妈……确实已经,她那时病重,我用尽所有的资源,动用多少的人力,一家医院转另一家医院,终究……”
“没事,”林晚歌的眼里已经噙着泪花,但还是有些艰难地扯出了一抹笑:“没事,沈叔叔,您别难过。我知道,您是真的爱我妈妈的。”
沈封信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盯着林晚歌看了好一会儿,终是将所有悲伤难过和着眼前那一杯铁观音给灌进肚子里去:“你这孩子……你若是想她,我能带你去个地方。”
林晚歌没回应,好一会儿,她问:“那林晚清呢?”
提到林晚清,沈封信的神色都变了变:“她?她和她妈都活该。”
“我知道,”林晚歌顿了顿,大概,沈封信恨透了林家的所有人吧?但林晚歌虽是恨,却不像沈封信那般嫉恶如仇:“她还很年轻,有些事情,也不是她能决定的。叔叔,您还是方平淡些,毕竟……”
“你这孩子。”
沈封信打断她,摆摆手:“你这么善良,要我怎么放心放你在道上?既然这是你所想的,我当然就不会有意见。毕竟,你已经是凝初在这世间唯一的念想了。只不过,”沈封信的眸色变得有些凛冽:“只不过,放过她们可以,你得答应我,以后,关于道上的事情,你一件都不能参与。”
林晚歌盯着沈封信看了好半响,终究是笑了:“您是怕我那天横尸街头了,也没人给我收尸?”
“我不允许,初凝的孩子这么危险。晚歌,你妈走了三年,这三年我一直在找你,是我的错,没能及时找到你,给你一个家。可如今我找到你了,我就不会让你置身危险,你明不明白?”
林晚歌岂会不明白?只要有机会,没人想要在道上混的。一是危险,二是,不是你说脱身而出就能脱身而出的,特别是林晚歌这种没有身份,更别谈什么背景的人。
“我也想脱身而出,可您知道的,很多事情,一旦开始了,就没有结束的道理。”
沈封信没搭话,而是说:“放心吧,林晚清那边,等你回去之后我就会把她转到一院去,这一回,她总该知道生命比较重要,还是其他。”
林晚歌没说话,缓缓起身准备出去,却被沈封信一句话给怔在了原地:“你要是想去看看你妈,我便带你去。离这儿不远。”
林晚歌停了下来,回头笑了笑:“我自然是想去看她的,算起来,我和她也有十来年没见了吧?”
听出了林晚歌的苦涩,沈封信也不知道是为了照顾她情绪还是如何:“带上白诺年和叶捷吧。虽然……虽然我不知道,你和白诺年到底能不能到最后,但至少,他现在对你来说,便是想要寄托后半生的人了吧。”
林晚歌没点头也没摇头。
——从和白诺年在一起的那一刻起,她只觉得自己每时每刻都在朝生暮死一般,过得了一天算一天,从没奢求过什么永远,什么后半辈子。
能不能活到那天尚且不知,又何必苦思冥想那么多?到最后,还不是一样什么都得不到。
“纠结这么多作什么?走不走啊。”
林晚歌还是笑了,沈封信有那一瞬间觉得恍惚。
怪不得,初凝啊,我终究能在晚歌这孩子身上,找到你的影子。
“走,你先出去跟他们说,我要到厨房让刘嫂把药给煎好之后,给你热起来。”
听到煎药俩字,林晚歌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摔门走人了。
倒还是有些脾气的。
林晚歌其实还是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难受,见着了白诺年和叶捷,首先便是借了白诺年的肩膀靠了靠:“有些难受,借我靠一下。”
“要不你上去休息吧?”
白诺年有些心疼她,叶捷索性将所有动静屏蔽。
林晚歌靠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头来,摇了摇头,还不忘朝他笑了笑:“不了,等会儿要去个地方,你俩一起吧。”
林晚歌没说去哪儿,俩人也没问。直到沈封信将车停在了一块草地前边,领着他们进去。
那是一块墓地。
白诺年和叶捷互相看了一眼,总觉得这样的场面有些诡异。
不多时,沈封信便停在了一块墓碑面前。
林晚歌的眼睛在那一刻就红了。
上边的那张黑白照片,可能是她妈留下来最后的一张照片了。
这也是林晚歌十几年来,再一次见到她妈。
沈封信微微低着头,沉默了好半宿,声音也跟着沧桑了不少:“初凝啊,我带晚歌来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