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丫头……”沈封信沉默了一会儿，嘴角忽然有了笑意：“真的，跟你妈太像了。你知道吧，你妈以前也是你这样的性子。”
一直没有什么笑意的林晚歌忽然间笑了：“所以，她不得善终。”
我也不得善终。
林晚歌的眸子其实很清亮，盯着沈封信看的时候，沈封信甚至会有一种错觉，但听到林晚歌说那句‘不得善终’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反驳，可他终究没有。
反驳，也找不到理由。
“好了，你不是说要去看林晚清？这会儿也很晚了，起来吧。”
林晚歌应了一声，慢慢地站了起来，顺带拉了沈封信一把，沈封信很自然地接受了，还说了一句：“果然，有女儿就是好，以后要是老了，还能有人搀我一把，值了。”
惹得林晚歌笑了笑。
沈封信盯着她那抹笑意看了很久。自从从凉坊回来，林晚歌脸上的笑意便越来越少了，难得的一次，沈封信觉着自己压根儿就不舍得错过。
进屋的时候，白诺年便立马给林晚歌递过去一杯温水：“在外面待久了，多少喝点。”
林晚歌灌了半杯：“走吧。”
许是有意想让白诺年和林晚歌相处，沈封信当仁不让地当起了司机，非要林晚歌和白诺年都坐到后座去。
“晚歌，我不会的。”
许是再多的话都抵不上这一句，白诺年什么都没说，直接跟她说了这么一句。
林晚歌有些晃神，但还是笑了笑：“我知道，”眸子中的思量让白诺年有些慌张：“但是诺年，你明白吗？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不相信自己有那样的能力，站在你身边，替你处理那些要帮你处理的事情；不相信自己有资格，站在你身边不会跟你显得格格不入。
沈封信一直沉默，直到听到林晚歌这句话的时候，也忍不住皱起了眉：“我沈封信的女儿，怎么会配不上他白诺年。”
林晚歌没说话。
静默直到到了医院，林晚歌几乎是逃一般地下了车，沈封信看着她，转头跟白诺年说了一句：“你上去看看她吧，我等会儿过去。”
白诺年点点头，下车之后，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上去：“林晚歌，你要是觉着有什么，直接跟我说就好，别让我猜。好不好？我其实比你更心慌。”
林晚歌忽然顿住了脚步。
“诺年，我们先去看看晚清可以吗？我真的很乱……”
白诺年轻轻地抱着她，什么也不敢再问。
确实……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一件一件地蜂拥而至，她怎么可能一下子承受得了这么多？
“抱歉……我不问了，我们先进去？”
林晚歌点点头，这一次，白诺年牵着她的手，她没挣脱。
至少让白诺年稍稍放下心来。
只是距离林晚清的客房越近，林晚歌就觉得自己越是有一种一脚踏空的感觉。
耳边还有沈封信说的话‘时日不多，建议安度’。
几乎没有什么勇气走进去。
隔着窗，林晚清手背上插满了管子，还带着氧气罩。
林晚歌隔着窗便已经流了眼泪，沈封信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这会儿进来瞧见林晚歌的手都在抖，便快步走到了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林晚歌吸了吸鼻子，伸手胡乱抹了一下自己的眼泪，推门而入。
林阿姨大概到外边了，病房里面只有林晚清一个人。
难得还是清醒的，林晚清瞧见林晚歌的时候，愣了很久，似是要等脑袋反应过来。很长一段时间，她才说出了一句话：“你来了。”
林晚歌就连擦眼泪的力气都没有，愣在原地看着她，白诺年拉过了旁边的椅子坐下，声音也是从未有过的轻柔：“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林晚清的目光有些涣散，落在白诺年身上也要好一会儿：“我……是不是快死了？”
林晚歌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揪着，林晚清看了她一眼：“你哭什么？我死了，你也不需要一直觉着自己有罪过……”林晚清顿了顿，深呼吸了好几口，才继续说：“其实……晚歌，是我太自私……你跟白诺年在一起，比我好。”
大约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林晚清说这话的时候，自己还笑了笑：“像我这样的人，原本就是要受天谴的吧？”
“你胡说。”
林晚歌忍不住瞪着她，林晚清难得地冲她笑：“晚歌……我的妹妹。这些年，我知道，你也恨我。你应该恨我的，毕竟我这么自私，什么都只考虑到自己。可是晚歌，其实，其实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就好像，我生下来就应该要恨你的。
或者，你应该要恨我。
也是，我妈抢走了你妈本以为可以相伴终生的人，可奈何命运弄人，两个自以为情圣的女人，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罢了。
“我其实还很羡慕你……”
林晚清的眼眶里已经有泪水，她看了看沈封信：“至少，你还有他……你妈也还遇上了一个愿意为她许诺终生的人。可我妈呢……一辈子，奔波劳苦，除了我这样的一个拖油瓶，就什么都没有了。别怨我恨你，若你是我，你也大抵会恨我的。”
林晚歌没说话，只是拼命地摇头。
“傻瓜，”林晚清试图伸手抓住林晚歌的，但她就是连抬手都变得有些困难了，最后只能无力地笑笑：“算了，我握不住你。”
林晚歌便一把抓住了林晚清的手。
“晚歌，这真的，算是我第一次握你的手吧。”
林晚歌没说话，依然在哭。
“傻姑娘，别哭了，怪难看的。”
大抵是这样的林晚清太温柔，林晚歌只觉得自己哭得更凶了。
林晚清清醒的时间很少，这时候已经有些累了，说话的声音也有些疲惫：“晚歌……我要是走了，请你……求你，照顾一下我妈。她是我唯一的牵挂了……”
林晚歌点点头：“放心吧。”
“诺年……自打我第一眼瞧见你，我就喜欢你。那一眼真是神奇，一记，便是好多年。”
白诺年别过脸去，咬了咬自己的唇，才又看向林晚清：“那你要不要活下来，然后再找一个真的爱你的人？我这样的，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