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峻禹大概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沉默到沈封信都以为他挂了电话的时候,才道:“老沈啊,我得回国一趟。到时候,就麻烦你一下了。”
沈封信应下了,挂断电话之后心情略微复杂。
对方没给个准信,沈封信自然是不愿意把林晚歌推到风口浪尖上,这件事他必须处理好,若是不能,也至少让林晚歌受到的伤害降到最少。
沈封信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多。
刘嫂没睡,见他做客厅坐着,便忍不住问了一句:“先生,您忙了一晚上,要吃些东西吗?”
沈封信点点头,但却起身:“我自己来,刘嫂,你上楼瞧瞧诺年睡了没有,若是没有,便让他下来找我。记住,别惊动两个女孩,悄悄的。”
刘嫂应了下来,转身便上楼。
沈封信走到厨房将刘嫂还热着的两盘点心端了出来,思来想去,还是给自己捣腾起茶具,泡了一壶醇香的红茶。
好一会儿,刘嫂便从楼上下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白诺年。
沈封信伸了伸手:“坐,喝茶吗?晚上喝红茶,也不碍事。”
白诺年坐得端正,点了点头:“麻烦了。”
沈封信给他满上了一杯,让刘嫂去休息之后,才缓缓道:“诺年,你爸过几天大概是要回国,到息城一趟。”
白诺年原本打算去端茶的手顿在了半空中,看着沈封信的目光有些游离,好一会儿,沈封信才听见他说:“这样……”
“别担心,”沈封信拍了拍他的手:“诺年,我跟你爸以前有过合作,这你大概是猜得出来的。只是这些年淡了,也没多少联系,对你和晚歌的事,我定然是会帮,但你爸……大概,大概是不会很待见晚歌的。晚歌这孩子,连念书的机会都没有,但好在混了这么多年道上了,终究保持了她的干净。诺年,别负了她。”
白诺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说不负林晚歌,那定然自己是百般不愿意看着她流泪受苦的:“沈叔叔,我真的,不会舍得让她受苦。”
一杯茶下肚,白诺年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安了些许:“我爸……他来,是为了这件事吗?”
沈封信其实也不愿意看白诺年纠结的模样,但他还是从容地点了点头:“我与他提了你在息城的事,也是因为这样,我才知道我以前对你的不放心也好,怀疑也罢,都是多余的。”
白诺年挑挑眉,沈封信喝完了一杯茶,才道:“你喜欢晚歌,已经十一年了,对吗?”
白诺年从来不奢求沈封信能知道这件事,或者说白诺年也不大想让沈封信知道,一来,这十一年来他自认自己没受什么苦,可林晚歌却不一样。
就像他自己,想起便觉得心疼,她也不愿让沈封信心疼。不知道白峻禹是怎么跟沈封信说的,但既然沈封信知道了,白诺年便点了点头:“是,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就这样,彼此喜欢了,也是真心喜欢了十一年。”
沈封信一直都觉得,他活到了这把年纪,经历了跟纪凝初的那些事情,大抵是不会再为什么别的爱情而感动掉泪,但现在他确实控制不住红了眼眶。
“我……尽力帮你们。晚歌在我心里,已经是我的女儿了。谁都不愿意看自己的女儿伤心难过掉眼泪的。”
这一夜,林晚歌睡得很安稳,白诺年和沈封信几乎聊了一整夜,从感情到事业。沈封信发觉,白诺年其实并不排斥自己是白家继承人的这个身份,只是他更加渴望那份爱情可以自己做主罢了。
到底还是单纯的。
第二天,沈封信当然是没忘记这回让林晚歌来凉坊,是为了她的病情。这两天来,沈封信压根就没跟林晚歌提过,但这会儿若是再不提,大概也没什么时间了。
中午过后,趁着大伙儿都休息的时候,沈封信难得敲了林晚歌的门,好在林晚歌也没睡:“沈叔叔?”
“晚歌,我们聊聊,可以吗?”
林晚歌当然是不介意的,侧过身子让沈封信进来:“您请进。”
沈封信没有半分越矩,进去之后也绝对不四处打量,拉过一边的椅子坐下,好一会儿,才道:“在我这儿住得还习惯吗?”
林晚歌笑了笑,在她看来,纯属是自己在打扰别人了,哪里说得上什么习不习惯的:“怎么会不习惯呢?倒是打扰您这么久了,有些过意不去。”
“晚歌。”
沈封信难得地严厉,愣是盯着林晚歌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说过,你我不是外人。”
林晚歌被沈封信这么一看,只能低下头,也不是见外,而是有些不大适应。这样的一直让别人难过,林晚歌大抵也不愿意让别人想太多:“我……沈叔叔,大概是我还不大适应,我没有让您难过伤心的意思,我……”
“好了,”沈封信实在看不过她这样的模样:“傻孩子,好好休息,我怎么会伤心难过呢?你也一定要快乐一些才行的。”
林晚歌还是沉默。
沈封信思忖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缓缓道来:“晚歌,是这样的。这一次我让你来凉坊,也是为了你的病情。我这里有认识一个这方面的专家,你愿意去看看吗?”
大抵是沈封信太温柔,大抵是林晚歌觉着自己不好意思拒绝,或者是不愿意让沈封信想太多,种种挣扎之下,林晚歌还是点了点头:“好,我答应您。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可以吗?我带你过去就行,私人住所,不会有压力的。”
林晚歌点点头。
目送了沈封信离开之后,林晚歌才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一直以来,她都觉着自己没什么问题,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来自己也是这样多愁善感的,这么多年过来,也不是没有委屈的;原来这么多年,她更不是没有感觉。
她也知道,原来自己不是什么都能扛过来的。
大约是现在谁也看不见她,所以她反倒觉得放松了很多,闭上眼睛,又是沉沉地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