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红色玫瑰摆在了轩辕流星病床的床头柜上,整整十一朵。依照易天盛的安排,那位热心的花店服务员美女给他多加了一串串的满天星,给原本单调的花束增添了不少靓丽的浪漫风情。因为病房里没有花瓶,易天盛又在花店里选购了一个,在病房的水龙头下接了一点自来水作为花儿的给养。原以为拿自来水养花多少显得有点大煞风景,简直和焚琴煮鹤这样的举动毫无二致。负责特护病房的护士小妹却笑了:“喂!我说这位大哥哥呀,你养花难道还要用农夫山泉不成?那也太普涨了吧?难道说你们家里还用皇家礼炮刷马桶么?”一句话把易天盛说得大眼瞪小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素来木讷的易天盛也不知道这会儿送玫瑰到底合适不合适。记得昔日,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手捧玫瑰花守候在那一个风花雪月的夜晚,面见一位自己深爱着的女孩子。那一晚是自己头一次送花给异性,终生难忘的事情也只剩下几缕记忆的残片了。眼下易天盛早已不记得那位女孩究竟长得什么样,也许是因为后来连日的烟酒无度造成失忆了吧!只不过依稀还记得那一晚的他和她,都很幸福,就连易天盛的初吻也在那一晚交给了女孩。而女孩有意无意的一句话却让易天盛大跌眼镜:“我的初吻早就不知道给谁了。”
直到多年以后的今天,每当想起这句话也终于能理解其中的奥妙了——他易天盛的初吻,岂非也一样丢失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了么?若是自己和轩辕流星做了情人,他又会不会说出这种令人反胃的话来?小易是个聪明人,自然说不出口了。“嘿!小易啊小易,你大清早的就在这里意淫上啦?人轩辕流星只不过和你看了一下学校的夜景而已,你就这样想入非非了么?”易天盛拍拍自己那一颗硕大无比的头颅心道,“就算你救了她那又如何?也是你自己乐意呗!”
听轩辕流星的主治医生说,这段日子里丫头虽然也醒过几次,但一日里还是昏睡的时间多、清新的时间少。不用医生提醒易天盛都能知道,还需要留院做进一步的观察。虽然脸上没什么焦急的神色,但这一个早晨俨然抽下了三根烟,却把易天盛的急切暴露得一览无遗。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孩脸色苍白,俨然不见之前的黑气,原本悬着的心不禁放下了几分:“毒质已经排出去了,性命已无大碍了吧!”就在易天盛一脸爱慕地看着轩辕流星时,只见她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见是易天盛来了,轩辕流星疲惫的脸庞上挤出了几许僵硬的笑意:“来了很久了吧?”
易天盛只有点了点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轩辕流星。
“干嘛苦着脸呀!姐姐我死不了的。”轩辕流星勉强支撑着起身,去了卫生间洗漱。一边的易天盛则说道:“不是怕你死,而是怕我赔不起你的衣服。师弟我很穷,师父老克扣我的活动经费。”
正在刷牙的轩辕流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满嘴的牙膏喷了一地:“有你这么损师父他老人家的么?到时候回去复命时肯定告你一状。”
简简单单地洗漱完毕,轩辕流星回到了床榻前。易天盛早已从包里拿出了绿豆糕和牛奶,塞进了轩辕流星的手里:“都是新鲜的,给你当早点用。”女孩微笑着,柔声说了一句“谢谢”。望着手里的食物,轩辕流星秀眉微蹙道:“刚起床,还吃不下这些。能给我讲一个故事么?”
易天盛拉来了身边的椅子坐下,柔声道:“大小姐想听什么样的故事呢?”
“嗯……不吓人的就好。”轩辕流星斜靠在床头望向易天盛,仿佛是在期待他的下文。
“我说师姐呀,咱们灵异事件都处理了那么多,您还听不进恐怖故事么?”易天盛笑了起来,转而开始给轩辕流星讲起了故事——
那是四月一日,星期三,夜里九点。
易天盛的好友阿星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家的大楼里,钻进那辆破败的电梯,一颗疲惫的心总算放松了一些。按下十六楼的按钮,电梯缓缓地开动了。
电梯向来是很多恐怖电影里的场景,一系列的可怕事件都发生在这块方寸之地。阿星也是一个鬼片的铁杆粉丝,家里藏了一堆一堆的鬼片DVD,几乎将整个抽屉也占满了。
十一楼,电梯轿箱晃动了一下,定格住了。阿星心头一凛,暗道:“谁按的电梯?那么晚了谁还出来走动?还跟我一起上楼?”
门“呼——”的一声开了,阿星低声骂了一句。可话没到嘴边却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因为此时,电梯门外半条人影也没有!感应灯暗着,似乎已经有几分钟没来人了。
阿星按了按关门键,暗道:“没关系,哪个家伙等不及电梯,走楼梯去了。”电梯门边的红色数字忽闪忽闪地跳动,阿星不禁巴望着它赶紧跳到十六楼。可那个楼层数字仿佛在戏弄阿星一般,跳到十二楼时,又稳稳地定格了。轿箱又停在这一层。
门开了,外面依旧没有人。十一月的凉风吹得阿星后颈发冷,不禁将身子缩成了一团,在关门键上重重地按了一下,暗道:“见鬼了,这电梯今天怎么了?坏了?也不至于坏成这样吧?难道真的是……”阿星不敢再往下想了。他只盼早早钻进温暖地被窝,把这诡异的事情统统抛诸脑后。
十三楼……十四楼……十五楼……电梯依旧一层一层地停着。门外,同样是没有半点人影。阿星按动关门按钮的右手也颤颤巍巍的,几乎按不到那个方方正正的按钮了。
“难……难道真的……见鬼了?”
终于到了十六楼,随着脚下一阵晃动,电梯又停住了,阿星脸上的表情也仿佛僵硬了。他只等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奋力冲回家里,将家门紧紧锁劳,也将一切不干净的东西锁在门外。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电梯门终于开了。阿星正想跨出门去,却发现一个半大的孩子堵在门外。仔细看去,阿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只见那个孩子面无表情,身着一件沾满灰尘的旧外套,脸上仿佛涂了一层厚厚的白粉一样,惨白,而没有丝毫血色。
“小……小兄弟,”阿星喉咙有点干涩,但还是从嘴角挤出一丝声音:“你……下楼吗?”
那孩子依旧面无表情,冷冷地道:“不了,这班电梯太挤,我等下一班好了。”
阿星四下看去,不见有人。那孩子依旧冰冷地道:“不用看了,你再看也是看不见他们的!因为他们和你不一样,他们是……”
“不!不要!”阿星一声长啸,猛地推了那孩子一把,飞快地跑到家门口。抽出钥匙,打开房门,抽身钻进屋子里。“咔嚓”一声,门紧紧地锁上了。阿星顾不得换鞋,先倒了半杯白酒,咕嘟咕嘟地灌下肚去。
门外,除了方才那个孩子以外,又有七八个年纪相仿的孩子慢悠悠地从楼下爬爬了上来。只见他们纷纷击掌以示庆贺,再向门里的阿星齐声道:“叔叔,咱们只是开个玩笑,不要见怪!祝你愚人节快乐!”
“故事有点老套,恐怖电影里已经把电梯灵异事件用得滥了。”轩辕流星评论道,“不过你讲的故事还算好,不吓人。否则被你吓得吃不下饭我可找你算账哟!”
易天盛也只有笑笑。这个故事还是从师兄王宽的博客里找到的,当时就当做一个笑话给记下了,这会儿正好说给轩辕流星听。还记得王宽总是酒后自曝说他患有电梯恐惧症,无论多高的楼即使爬也愿意爬楼梯上去,而不愿坐电梯。这个故事该是王宽师兄原创的吧,正好影射了他这个心理。
因为轩辕流星身体还未痊愈,精力不济,故而没聊几句就觉得疲惫了。易天盛服侍她睡下,女孩朦朦胧胧间还呢喃道:“谢谢阿盛哥哥送的玫瑰,我很喜欢,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收到异性送的花哟!”易天盛心里不禁一荡,满腹的甜言蜜语又不知从何说起……
在医院外的网吧里,易天盛带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作为早餐一边申请了一个机子,打算上网浏览一下当天的新闻。为了见这个宝贝,素来信奉“吃饭皇帝大”的易天盛居然愿意放弃早餐来探望轩辕流星,这倒是人生难得的情谊了。只是女孩未必知道个中关节。正想着接下来轩辕流星会怎么享受他带去的绿豆糕,一条七月初的新闻忽然映入他的眼帘,易天盛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早点,点开了网页仔细查看了起来——
新闻的标题是《老人莫名腹痛得怪病元凶竟是废电池》,小易眼见标题心下忽然打了一突,暗自喃喃地说道:“早就听说过废旧电池随意丢弃容易造成重金属污染,难不成还能导致罹患怪病?”转念想想也是了:“重金属中毒也能导致很多奇怪的毛病,这点小学生都知道。”
抬眼看着下文,果不其然:老者正是因为长期接触废旧电池导致了严重的铅中毒,贫血、腹痛等等症状都是由于重金属超标引起的。许多家庭都有收集废旧电池的习惯,放在太阳底下曝晒一阵子可以恢复些许的电量,尽管这是勤俭持家的好方法,对身体却很不利。
易天盛草草地吃完了手里的早点,匆匆忙忙地就结账出门了。心里不禁暗暗盘算:“这条新闻里说铅中毒也会引起怪病,症状居然也是腹部剧痛。这和H大学传闻的怪事有没有关系呢?”
也许所谓的H大学怪病和那种鸭鸣没有太大关系,而是因为水体本身造成了污染。易天盛想到这儿连忙赶回了奉贤校区,在园林部门的帮助下采集了一广口瓶的水体样本立时赶赴校本部找了化工学院的熟人帮忙鉴定。那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还一脸不明就里地问道:“小易呀,学校是不是又遇上什么麻烦事了?累你东奔西走的,好像比之前一阵子黑多了。”
“岂止是黑了,还瘦了呢!我比去年同期轻了八斤,完成这事以后说什么也要把丢下的肉都给补回来。”易天盛掏出了随身的烟分了起来,同时也给自己点上了一根。
“化验报告得等上一段日子才能出来。你也知道的,我们这里虽然分属科研,也属于学校的一部分。”老者官气十足地说道,“负责成份鉴定的老师轮休放暑假去了,得等他回来才能着手这项工作。”
易天盛也只有笑笑——求人办事也只能多看别人的脸色了。这等报告的几天时间自己又该干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