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王铁生是不是真像他自己所形容的那样,只招待我这样关系够铁的朋友?像我们俩关系那么好的死党他又有多少?即使是替月易门办事,获得的经济收益肯定比开这小店高多了,也许他根本不在乎开店的这点收益,所以每一次见到我总是殷情地接待,丝毫不拿我当成是给他带来收益的财神爷。好一个王铁生,纵然这样,还何苦自称为“无商不奸”呢?
时隔很久,那一天在家宅着,翻看过去买来的影碟。手机里忽然收到了王宽发来的短消息,内容大致是一网易博客的地址,并且说明道:“这是我新开的博客,里面有一件宝物是留给你的,希望你能喜欢。”我心道奇怪:“这家伙怎么忽然之间开始玩神秘了?”即使这么神秘,我也能大致猜到了:这家伙肯定有小说送给我,又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过来打劫酒水喝。
打开了那一串地址,映入眼帘的博客界面透着一股浓郁的江南水乡气息。因为本人也是网易博客的用户,一眼就看出来这个界面的学名叫做“知音”,属于我曾经一度的最爱。小站里布局很简单,主要内容还是他一部题为《旅行》的长篇连载日志,此外几乎空无一物。莫非,这就是他想送给我的礼物?
鼠标点开了那一篇题为《楔子》的开篇日志,读了起来……(考虑到方便,以下转为王宽的口吻进行记叙。)
在我的脚边躺着两只猫,相互依偎着睡着了。一只是我豢养已久的宠物小白,浑身纯白的没有一丝杂色。在我的小说里曾不止一次地提到这只又馋、又懒、还带有几分大小姐脾气的“丫头”。而另一只则是浑身漆黑,时常瞪着烁烁放光的眸子的半大猫咪,被我一位本家堂弟称为“小二黑”。这只黑猫就是这位叫王月轩的兄弟度蜜月前临时托付给我的,说此番蜜月旅途没有时间照顾它,而在熟识的人里只有我是极富养猫经验的,所以他自然就想到把这桩麻烦事推卸到我的头上。
养猫对我来说并不是难事,难的是如何把猫给养好了。小白让我打理得干干净净白白胖胖,还乖巧得足不出户,混不似其他猫咪那样的贪玩。这只小二黑又该轮到我调教了,尽管那位本家兄弟没关照我非要把它教成啥样的,但这段日子里它着实没少欺负过我家小白,我这个代理主人掐死它的心都有了。好在,我是个不怕麻烦的人,豢养宠物那一套流程无非是洗澡、喂食、更换猫砂、清扫粪便等等,对我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操作起来也显得风卷残云游刃有余。闲暇时光里,看这两只活宝打打闹闹也挺有生活情趣的。
点上了一根烟,回忆起了当初揽下这份差事的经过。还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因为给自家的老宅子打扫卫生,连午餐也没来得及吃。老婆回娘家探亲去了,没人给我做饭,正饥寒交迫束手无策间,堂弟王月轩神秘兮兮地打了一个电话给我,说约我在楼下那家西式牛排馆里见面,有重要的事情商量,我苦笑着答应下来。前不久他经历过一桩令人匪夷所思的离奇事件,并托我将整个故事以小说的形式记录下来,没准又能创作出一部悬疑力作。如今方才动笔,他又不知想出什么古怪。当下二话没说,匆匆换好了衣服就赶去牛排馆去见他了。
在那家颇具名气的饭店大厅里,我一眼就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王月轩。身边多了个漂亮的小姑娘,八成就是他跟我提起过不止五百遍的新婚妻子慕容晴了。堂弟眼光不错,这姑娘长得一张俊俏的瓜子脸,笔挺的鼻梁配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披肩长发,一身简简单单的淑女装把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打扮得时尚又不失书卷气,让我这个已婚男子都不禁喝了声彩。
堂弟已不见了大半年以前的落拓,虽然坐在慕容晴的身边享受着这份温情,却掩饰不住浑身散发出的勃勃英气。面色已经比昔日红润了,露在短袖衬衫外的臂膀筋肉虬结,比前一次他旅行之前来见我之时又健壮了许多,也许是因为爱情的滋润同样能改变一个男生的状态吧?见我来了,他朝我招招手,指了指他对面的空位置叫我过去。我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下来,他却像打机关枪似的把我和慕容晴相互介绍给了对方。
“这是我的堂兄,月易门弟子,也是我们这座城市最有名的驱魔人之一。可别看他其貌不扬,这位大哥可是内外兼修的文武全才哦!”堂弟这样介绍我。就连素来不知谦虚为何物的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而王月轩的这位新娘我已经不止一次听他说过了,也算闻名不如见面。以后的故事也将围绕她而展开。
“大哥,好久不见!你老兄还是那么俊朗!”王月轩一脸嬉笑地道。
“得了,别寒碜你哥哥了!说吧,你们俩关系怎么样了?”我回敬他说。
“嗯,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那天兄弟我摆婚宴你却和月易门的一干弟子们去朝圣,是以错过了这场盛况。那天可别提多热闹了,就连平时滴酒不沾的我都喝趴下了。哎呀!很久没那么高兴噢!”说罢他偷眼看了看身边满面绯红的慕容晴,换来姑娘轻轻一记粉拳薄施。
“所以今天你就想补上那次的缺憾,请我吃一顿牛排是不是?老兄我先谢过了!”我拱了拱手说道。王月轩却笑了。
“嗯,我请客是不假,只不过有一件事想拜托哥哥,不知你可否应允?”
“行了,别拽文词,有啥事情尽管和我说!”我这么说道,心下却在暗暗打鼓——这小子一肚子坏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只见王月轩从脚边搬过一只小小的铁笼子,里面关着一只黑黑的小猫,正急不可耐地转来转去——想必是它肚里的馋虫正被摆在桌上的牛排香气惹得到处乱窜了吧?不过话说回来,这家牛排店是禁止携带宠物入内的,他又如何把这只猫咪带进来的?难道说,这小子买通了服务员才如此长驱直入?
王月轩却没解答我的疑问,而是开门见山地提出了他的要求:“因为这只猫,我见到了生命里最重要的女孩子,现在它也算顺利完成历史任务,可以功成身退了,可我们夫妻俩人总是舍不得扔下它不管。接下来大半个月时间我们会去外地度一下蜜月,所以想求哥哥你照看一下我家小二黑。这事情老兄你不会拒绝吧?”
我一听便已哑然——就一只猫,也算他说的“很重要的事”?这小子处了对象就待人越来越客气了,大约也该归功于恋爱的效果。但小家伙把一只肉肉的麻烦扔给我之后便要去享受温馨的两人世界,这份哥们儿义气我可难于消受了。
“猫可以由我来照顾,但兄弟你得知道,咱月易门里事务纷繁杂乱,没准几天后师父分派我任务了,这只猫还得由我师兄们照顾呢!况且近日又接下你那段故事,成天闷在斗室之中写作,连自己都懒得喂饱。等你回来后没准好好的小二黑就变成二瘦子了。”话一出口便把堂弟给逗乐了,一边的慕容晴也跟着掩面偷笑。
“这样就说定了,我知道哥哥对我一向最好!”一顶高帽子又戴在我脑袋上。
一边享用美食,一边诉说着久别以来的点点滴滴,一个下午的时光就这么从指尖划过了。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堂弟笑得这么灿烂,做大哥的心里着实为这对神仙眷侣感到高兴。接下来也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讲一讲关于那次旅行的故事。
记得还是去年的六月十二日,星期六。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只不过,有一个人的心情却和窗外明媚的阳光显得格格不入。
王月轩在我起床后不久就打电话说来找我,说打算出门玩一圈。临行时想问我一件重要的事情。
“兄弟你该不会忘记了去北野的路吧?我可没工夫陪你去!”我问道,“况且你的事在电话里就不能说明白吗?”我问道。
“一两句说不清,见面再说吧!”说完他就咔地挂断了手机。弄得我一头雾水——这小子唱的究竟是哪一出?
没一会儿,响起了敲门声。开门后发现王月轩正拖着那个重重的行李箱站在门口。我赶紧将他拉进屋子里,硬是将他按在客厅的沙发上。
多日不见,这位大少爷总算戒掉了养成已久的酒瘾,周身上下倒是精瘦了不少,显然将荒废已久的健身项目都捡回来了。只不过脸上还是免不了几许忧伤。很久了,堂弟仿佛都忘不了自己的那场失恋。他总是说,已经不再念叨这段失败的感情,可留在他内心的伤痕依然触目惊心。
当初我和他一同在北野的伯父家里学武,从小练就了一身好武艺。而伯父当初说过,堂弟王月轩是个情绪化倾向很严重的人,若是遭到情感方面的打击只怕会把功夫都搁置下来的。后来居然真的应验了他老人家的预言,失恋后的几个月里他果然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包括当初被我们视为身家性命的拳脚都弃之不练了。不过看到时下堂弟又回复了往日的神采,方才将他按在沙发上也是我存心试试他最近用功的情况,显然是近几日内勤于修炼,功力恢复得差不多了。
“早饭吃了吗?”我好意问道。
“没呢!和老兄一起吃,因为我知道你也没用过早膳呢!”王月轩这样回答我的话。一句普普通通的问候总是容易被他蹬鼻子上脸般地讨一点便宜,我不禁被他的率性逗乐了。
不一会儿,我端上两个餐盘,摆放的是我们最爱的牛肉汉堡和煎蛋,另外泡了两杯咖啡。王月轩一手抓起汉堡,老实不客气地咬下一大口,再啜了口咖啡,咕嘟咕嘟地都咽下肚去。
“说吧,在电话里说什么神神道道的事情要问我?”我道。
“解梦,”王月轩说,“三天里,每晚总是梦见同样的场景:看到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无助地望着我,仿佛有无限的心事想和我说。我开口想问,却苦于梦中的自己竟发不出半点声音。这时候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一个日本武士打扮的家伙,抽出东洋刀狠狠地砍下了她的头颅。血肉横飞的场面把我一吓,就醒了。三天都是这样,闹得我心神不宁。”
“你认识梦中的女孩吗?”我问道。王月轩摇头。
“证明你变态,你人都不认识这个姑娘,没仇没冤的就在梦里把这个姑娘杀死了。”我开玩笑地说道。王月轩拿起手边的汤勺,“咚”地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
“我跟你说正经的,因为早就听哥哥说过,在这五六年时间里你着实遇到过不少匪夷所思的神秘事件,而大学时期你选修过心理学,所以想求你帮忙解一解梦。”
一脸信任的王月轩看着我的双眼,熟悉如我也很少看到他如此郑重其事。而我呢?我的确学过几天弗洛伊德的著名理论,可说到解梦却半点名堂也说不出来。过去也有过几次做恶梦的经历,还是上网求人家高手帮忙解的。
“老弟要知道,虽说我经历过那些有悖常理的事情,这不假;但愚兄并非是神通广大的人,有些事情还是懂得不多。而光凭一两场诡异的梦来解释现实中的事情向来被正道学者所不齿的。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关键还是从自己的经历方面着手。想想最近老弟你受过哪方面的刺激?”
王月轩沉思片刻,摇了摇头说:“讲到刺激,无非是那次失恋对我的打击最大。可是我并不恨前任女友小敏,更不会冲动得想要置之于死地。其他事情我就记不起来了。”
我和王月轩对王一眼,忽然想到一个人。脱口说道:“老弟,你还记得我们的姐夫吗?”
“你是说北野的表姐若兰?她之前在上海工作过,后来又经过你的介绍在H大学后勤办过事情,此后又回老家去和相恋多年的男朋友结婚了。的老公是一位心理医生,我们都习惯叫他若兰姐夫的,就因为你我都喜欢和师姐在一起,姐夫为人也颇受我们欢迎,所以就这样称呼姐夫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找他解梦?”王月轩说道,脸上浮现出几许难色。
“我总觉得,去看心理医生的很多都是精神方面有问题的病人,我自认为精神还算正常,找姐夫帮忙不太合适吧?”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说:“误会!完全是误会!其实任何人在遭遇到内心难以平静的事情时,都可以去看心理医生,这可不是精神病患者的专利哦!若兰姐夫是心理学方面的权威,他可比我更有发言权呢!找他没错的!”
王月轩点头道,似乎觉得很有道理。继而又拿出筷子蘸了蘸杯中的咖啡,在参盘上写下了一个汉字,说道:“大哥,帮我测一个字吧!”
我抬眼望去,那是一个旅行的“行”字。
手托着腮帮子思忖片刻,我说道:“这次你出门旅行会遇到两个人,两个很重要的人。”
“噢,”堂弟眼中充满好奇的神色,“老兄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这个‘行’字的左半边是双人旁,其中一个人就是你,另一个就是你会遇见的人。”
“但是照你这么说,我应该遇见的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而不是你原先说的两个?”王月轩又问。
“别急嘛,看到这‘行’字的右半边没有?右半边的偏旁“亍”,上下拆开就是‘一丁’二字,在文言中作为“一个男人”的解释。这就是你会遇到的第二个人,而且他还是个男人。”
“两个很重要的人,一个是男人。哥哥你不会说是若兰师姐和若兰姐夫吧?”王月轩扮了个鬼脸,仿佛自认为猜破了我的话。
“测字本来就是一种文字游戏,可不能像你这样对号入座了。总之一路上小心,因为你身边每一人都有可能是这两人中的一个。”我说道,“还有,这是我们月易门弟子随身的护身宝物碧霞珠,带在胸前,可保一路平安的。你把它带上。”说着,我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首饰盒递给王月轩。他打开看,里面是个小巧的玉石珠子。通体绿得透亮、晶莹,散发着几许温和的光,正是那枚师父多送给我的碧霞珠。每逢有关系极好的朋友远行,赠送护身符也成了我们月易门不成文的规矩了。只是,我从来没想到碧霞珠在后来竟会给王月轩的旅途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就连师父也没跟我说过。
“好的,我收下了。谢谢老兄美意啦!”王月轩友好地拍了拍我的肩头。此时他正好用完早餐,又毫不客气地站起身子去拿行李箱了。
“我去赶火车,兄长咱们就此别过了!如果在旅途上遇到什么稀奇事,我会告诉你的。没准又能让你写成一篇小说呢!”
“行!走你的吧!拿我的碧霞珠不算,还蹭我一顿早点!”我也开玩笑地回敬了一句。
看着王月轩远去的背影,我有一种莫名的灵光乍现:莫非,我所等待的有缘人便是堂弟王月轩?那一套游戏只有他能通关,可是……这小子自己的女朋友都搞不定呢!办事靠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