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个打柴的人,翘首以待地望着这边爷孙二人。
“嘎嘎嘎……”他叫嚷了几句。
“爷爷,我还没告诉你,那些鸡子,都能像……”大红又左右环视了下,确定林空没什么异常情况时再说,“嗯,像僵尸!”
“什么?僵尸?”牛老站起身将大红嘴巴和自己的蒙住,“嘘!别乱说……”
“真的像那种东西,鸡子们从摩尔家门前跑过时,我都清晰地看到了,他们上下跳蹿着,目中无人呢!”一听孙女这样一说,牛老回头往观音看来,发现她的嘴角边那丝笑意已然全无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森的阴悒神态。
“嗯,我知道了!”牛老开始闭目默念起些东西,那些早年从村里道士那学到的一些口令,这些年来,也偶尔拿出来用过,比如遇上些地煞天煞啥的,或是突然头晕心悸,像有几回老伴在地里莫名其妙的出冷汗,他就用些这种口令对准患者额头上有手指比划并默念几遍,对方就会好起来,有时,他迎合一天里黄书上规定最好时机,画符烧水空腹,也能起到作用。按照道士的说法,这种法术还能用来避邪匡正。
“爷爷,你在干啥?”大红细声问,牛老忙闭眼按住大红的脸,因为牛老透过心眼已经窥察到观世音面容开始变得有些慊然起来,甚至一脸怫色,那块红盖头也在上下颠沛着。
“爷爷,怎么了?”大红还是嘀咕着问。
“嘘!”,牛老猛地睁开双眼,同时从跪垫上迅捷站起,用手像带起一张落叶般地将大红推开,但他确定观音庙后面即将腾开一个圆弧形的空地时,他明白一定是观音庙被人动了邪,否则不会出现这种变脸的情况。他还能闭目回忆起几张来回旋转在他脑海里观音起伏不定的面容来,这种挣扎中的表情,正和他早先臆猜不谋而合。
“嗯,我知道了……”大红正准备张口说话,却被牛老一道疾风往这边一束烟雾与旋转在井底上的露珠里攀缘而去。
“我们这是要去哪?”大红像腾云驾雾般两脚在空中来回漫无边际地摆动,一边依托在牛老肩膀上,问。
“现在去找你妹妹!”当这句话像一锤定音般地飘驰过林空野地时,那边鸡子的声音也悠然传来。
“嘎嘎嘎……”这声音被大红听到了,不觉有些不寒而栗。
他们这一路往下坠落,都是顺着牛老那双大而有力的手与井壁般的墙垣相互摩擦的方向上前行,明显能听到些许哧哧声,但这声音更多被鸡子声音被井壁雕琢成的旋转声所笼罩。
大红隐约像听到爷爷在朝她叮嘱抓住肩膀,然后就是摩擦声和呼呼声,她不能往四下里看,恍若那些风会将眼睫毛弄伤。
“到了……”当她还在闭目形同享受般地沐浴在这种下坠姿态里时,牛老摇醒了她,“看看,这里你来过吗?”
大红四下里环视一遭,她看到很多根须足有树髯的那么长和粗硕,还有一些悬吊在土缝间的石板和黑黢的废电池,一些脏兮兮的水在上面来回流窜着,散发出来一股怪味。
“没……”大红使劲地摇头希望能将这些扑鼻臭味能摇摆开,但那股熏天刺鼻腥味很快又加倍从不远处的滴水声里传来,大红看到爷爷朝那里走去。
牛老走去时窥察到那是一条死鱼横躺在一块水石上面,那块石头被水浸泡着,上面水滴敲响水面时传出的凊凉声令人陶醉,但那股怪味却无不在像人昭示着那被水浸泡的鱼已经腐烂了。正在大红蹑手蹑脚往这边靠近时,那石头开始往上一蹿,动起来。
牛老和大红也不由自主地往身后一撤。
“吓死我了!”大红用手不停朝脸部搧风,牛老则显得更加镇定起来,两眼珠子开始骨溜溜乱转。
“爷爷,这到底是什么 地方?”
“一会你千万别着声,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了,你只管往下走,我倒是要看看,观音庙下面到底都有些什么?”当话音刚落时,那边传出些酸啾啾声音,一个弯曲悠长的身影在地上来回婉转地舞蹈了下,朝身边高大的影子说,“放过我,你们每天都有吃的,我一天只过一次!”牛老觉察到这声音多么像人在说话,但那身影却像极了蚯蚓,大红正要发问,被他及时制止。
“嘘!”他小声压抑住大红发问,又弯下腰,大红也跟着照做了,然后,他们看到这边一扇椭圆形大门里站着一只大公鸡,正在朝蚯蚓用嘴审视着,蚯蚓离鸡嘴就只有十来厘米。牛老还注意到那边,一群鸡子则围绕在一扇另门前,那门前有一用栅栏围起来的树,院子外还有一个土墩子,那里高出这边院落足足一米多,从这个方向可以窥察到土墩子上都长满了树木,峥嵘景象,夯实的树杆之间有时甚至密不可分。但恍若有一阵风从那边门口传过来,顿时放松般地复苏了大红有些紧张的面庞。
“我们过去瞧瞧!”牛老朝她暗示了下,让大红跟在身后,一定要小心谨慎,别弄出响声来。
“嗯……”
那只公鸡很快放过那只此刻看来还着实有些大的蚯蚓,但那更像是游蛇,因为它身上还长有一对大大的花冠。哪有长花冠的蚯蚓呢?
公鸡往回走时牛老隐藏在门后游蛇不会发觉的旮旯,那里几乎不被门内光线所探照到,确实很安全。当游蛇走远了,那边门处的声音却传的很近。
“嘎嘎,嘎嘎……”公鸡们大叫起来,顺着门缝里探视出去的视线指引,牛老看到一个身穿粉红色上衣的人站在这群鸡子中央,用手抄这些鸡子勾引着,他手中偶尔下滑的粮食成为鸡子们拼命争抢的唯一理由,经验告诉牛老,这一定是些麦粒,那个人用麦子来喂养这群鸡,但是,就连牛老也疑窦丛生,在这样一处从未来过的地方,怎么可能还有这样一处潮湿之地,难道这里还果真住有人家户?!
带着这一疑问,牛老低头朝大红窃窃私语了一会,他们便往门沿处缓缓靠近。
现在,他们能看清楚此刻眼前的那个粉红色上衣的男子居然就是附属中学里的老师,在镇上,牛老记得,在小镇有一年的灯笼节上,他见到过这个男子,他还是龙灯会里的一名入会成员,当天正有他手柄灯笼在朝镇上沿街观看的人们表演节目,他身手还行,在龙尾上也能挥洒出漂亮的各种动作,有时,龙头也没能昂首起来,他龙尾这边倒是跳得蛮高,人们一看到龙尾起来了,都拍手欢呼,这不就是那个老师吗?人们没有不认识他的,他可是个远近闻名的人物,也不是他教学上有多么厉害,而是他如此英俊却一直单身,这让很多村子里女同胞们弄不明白。
正在牛老心忖之际,大红也忍不住朝门缝边窥望而去,结果,那一刻她刚好看到那人朝这边回头看来,不过,能肯定没被发现,因为那人很快就回头继续招呼那些满地里乱叫的鸡子。
“爷爷,这人怎么喂养这么多的鸡子啊,我就说……肯定是这家伙做的鬼!”牛老又警告大红千万别出声,一面对她这话综合考虑了下,然后,他示意继续窥望。
不虞,这回情况更糟,他们一伸出头去就被一只鸡子发现了,他开始炯炯有神地朝这边看来,他始终不低头啄食,这种具有人思维的鸡子,真是令人恐惧,那种眼神,还带有思考性,若被发现,那后果可想而知。这是在什么地方,连牛老也没弄清楚,在观音庙也只是一时胡乱臆猜,这也只是歪打正着才找到这的。
那人开始哼起歌来,那些鸡子都显得很兴奋,一只只在地上旋转舞蹈,但他们的舞姿确实不敢恭维,正如大红所说的,如同僵尸般上下跳将着,僵硬毫无艺术灵动之美。但这丝毫没影响那人的唱功。从他的歌唱里很容易让人想起来一人。嗯,牛老和大红都不约而同地想起来布莱克家的女人来。
“怎么会?”大红用手朝那边指示了下,牛老点头,“你摩尔哥家里也有,他妈妈喜欢唱,这……”还是大红脑子转得快,她焦急地暗示爷爷这很可能和妹妹以及摩尔失踪有关。
不过,该死的那只鸡子还在往这边望来,也没做出什么动作,倒有些让牛老给遗忘掉了。他需要明白的是,这些歌声能否帮助找到失踪的人。
“嘎嘎嘎……”这一声又将牛老从澄清神智中混沌回来,忙定睛一望,原来是那只早先凝视这边的鸡子,转过身朝他身后那些鸡子跳将几下,但见那些鸡子都很快溜达向门外的院落里了,那人也进门去了,他这时朝这边跳将而来。
“过来了,爷爷……我怕!”大红嘀咕了声。
“你们来这干什么?”那鸡子来了句。
牛老已经不再将他当成鸡子看待了,因为这声音标准到人类普通话,而早先那些眼神也深深折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