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回 婆椤双树
方竹2020-09-28 10:286,228

  十二个字,依旧是十二个字。

  南宫涵看着手心这十二个字愣愣出神,但却始终读不懂这十二个字究竟隐藏着什么玄机,他也想过要不要去问一下小和尚,但小和尚每次出现在这里都只是懒洋洋的看一眼便离开,多一句话也都不会说。南宫涵就是有心想问却也没有机会。

  此刻南宫涵还在盯着面前那十二个字傻傻的看着,几天以来他早已将这十二个字刻在脑子里面,甚至是每一个字的每一个比划。他也曾想过这十二个字其实并没有什么含义,真正玄妙的可能是这比划,说不定这比划就是剑招,所以他用了半天的时间钻研这些字,又用了半天时间去练那些招。

  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悟出这字的奥秘,但当他二次练习那剑招之时却不免感觉这些招式其实不过平凡无奇,有几处甚至有些不伦不类,至于威力更是谈不上,所以他知道自己错了。

  他也曾以为这十二个字可能另有排列之法,因为此时这十二个字的确有些半通不通,但他无论怎么将这几个字排列得出的接过也不过是半通不通。

  他也曾猜想这是否是个字谜,但他每破解一次这字谜却总能得到不通的答案,而且每一次的答案都那么似是而非。

  “风信子,纳灵芥,藏失影,跃须弥。”南宫涵不禁又念出了声,但翻来覆去的念着几个字,他的眉头始终都拧在一处,显然是没有丝毫进展。

  这时小和尚又出现在了这里,而且居然破天荒的问起南宫涵进展如何。南宫涵只好苦笑着回答:“没有进展。”

  小和尚道:“其实这十二个字不难理解,先让我告诉你,所谓风信子指的是人的一种感觉,不是眼耳口鼻身意或者末那识、阿摩罗识,而是每个人在出生之时都会有,但会逐渐退化的感觉。纳灵芥,灵指的是灵台,芥自然是芥子,这一句的意思就是将心中灵台藏纳与芥子之中。藏失影,所谓失影者,乃为鬼神也,只有当人修炼至一定境界可以脱去凡胎之时才能称之为失影,这句话的含义应该和上一句差不多。至于这最后一句,跃须弥,须弥当然是须弥山,只是须弥山高越无限,直通天地最高界层,如何能够翻越呢?”

  南宫涵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我总觉得你说的有些地方不太对。”

  小和尚却也不反驳,只是微微一笑,道:“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同样一本书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领悟,这只是我对这句话的理解,但这未必正确,也许你心中所想才更接近于正确的答案。”

  南宫涵却苦着脸笑道:“如果我的答案真的正确,我早该有那种感觉了。”

  声音虽低,小和尚却还是听到:“你说的是那种顿悟的感觉,是吗?”

  南宫涵微微点头。

  小和尚道:“既然如此,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也许到了那你,你说不定就真的顿悟了。”

  南宫涵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小和尚道:“半枯半荣,婆娑双树。”

  拘尸那城,只存在于古老传说中的地方,很高老,古老到对于任何一个时代而言都算得上古老,古老到现在的那里连一捧黄沙都没有剩下,想在这个时代找到一点证明他曾经存在的证据都不可能,古老到,那里只剩下了古老,古老的传说,和古老的传说……

  小和尚领着南宫涵来到这里,原来这里已经不再是一片黄沙,这里早已被另一个地方所取代,一座很繁荣的小城。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座取代了传说的城池。历史就是这样,不断被替代,不断被遗忘……

  在这个小城的中心有一处圣地,你可以在这座城里的任何一个地方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但如果你敢玷污这里,那么你将成为这一座城的公敌。他们通常不会杀了这人,而是用一种极端的刑法来惩处这人。

  而这圣地之所以如此神圣,原因就是这里,是传说中佛涅槃之处。

  拘尸那城中的希拉尼耶底河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干涸,只是她现在的名字已经失去了那份古老与神秘,而是被赋予了一个很神圣的名字——圣河。

  呵,的确很神圣不是吗?

  南宫涵与小和尚这样的人原本在任何地方都该极其显眼,但此时这两个人走在这小镇最繁荣的街上却不被任何人所察觉,他们的存在就如空气,就如一个普通人。所以,即使他们穿过人群走去那被视作圣地的希拉尼耶底河也没被人察觉。

  河岸上种着一共八株婆椤树,东西南北各两株,每个方向都是一枯一荣。

  小和尚站在东边两株婆椤树旁,对这两棵树仿佛颇为尊敬似的,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两棵树代表常与无常,另外几株则代表着净与无净、我与无我、乐与无乐,这四枯四荣包含着世间一切更迭。传说一日佛在这八株树中休憩,却在不知不觉间涅槃成佛。而据说那时这八株婆椤树所呈现的却是半枯半荣之状,所以世尊涅槃之时,乃是进入到了非枯非荣,非假非空的境地。”

  南宫涵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在这里成佛?”

  小和尚道:“你的确很有成佛的潜质,但现在的你还不是成佛的时候。我让你来这里,是为了唤醒你最原始的感,风信子。”

  南宫涵道:“但你至少要告诉我,风信子是什么。”

  小和尚道:“本能,风信子其实就是一个人的本能。在你无意识的状态下,你的本能会帮你做出对你绝对有利的判断,就如现在,你没有告诉自己需要呼吸,但你的呼吸并没有因此间断过,这就是你的本能。只是这本能无法被你的意识所控制,因为本能是凌驾于意识之上的能力。”

  南宫涵道:“所以,我要在这里进行的修行,就是让自己的意识可以控制自己的本能。”

  小和尚道:“我知道这的确很困难,但你必须做到。”

  南宫涵道:“你曾和我说过,魔真正想要的不是天下臣服,而是一个由始至终都由魔所控制的世界。而且魔的计划已经开始实施,却为什么你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而且好像把一切都押在我身上,为什么?”

  小和尚道:“因为你可以,这就是原因。”

  南宫涵道:“这是你本能的判断?”

  小和尚微微点头。

  南宫涵只是微微一笑,便朝这八棵树中走去。小和尚却阻拦道:“还不可以。”

  南宫涵道:“还不可以?”

  小和尚道:“佛在这里休憩之前,曾在这河中沐浴。我也不知道这究竟代表着什么,但我觉得因为感觉一件事无关紧要而不去过他,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因为每一个无关紧要,都有可能成为胜败的关键。”

  南宫涵也当真二话没说,除去身上衣物走进圣河之中。

  而这时,正巧有一群村民从河对岸赶来。因为很不巧,今天晚上这里要举行盂兰盆会,需要这里的圣水来为这里的圣僧举行涅槃仪式。这条河被这里的人称作圣河,自然在每个人心中都是神圣无比,即便是这里最受人尊敬的高僧也没有资格在这里沐浴,只能说将这里水取回,用橄榄枝洒在身上。

  所以,即使没有在河中,即使是在河边做出那些他们眼中的污秽之事都会被这里的人驱逐。所以,当这里的人看到南宫涵居然在这河里沐浴的时候,他们所有人的心中都已萌生出了同一个念头——这个人,不能留!

  “出来!快给我出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在河边高喊,又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我佛慈悲,只希望你能活着。”又有人高喊:“他弄脏了我们的圣河,用圣火烧死他!”那苍老的声音责怪道:“阿木,在圣河旁边动起杀机,我罚你回去之后,抄写一千遍心经。”那被唤作阿木的年轻人道:“可是长老……”

  苍老的声音道:“他的错,不是你犯错的理由。”

  “赏罚分明,不愧被这里所有人都尊敬的执法长老。”小和尚原本在河的另一边,但就在对面那群村民吵嚷之际,他却已经来到众人面前,但他是怎么过来的,不知道,何时过来的,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过来的,答案当然还是:不知道。

  “你是谁!”那叫阿木的青年大声质问,名字叫做阿木,他长得也像一块木头,结实的如同固体,臂膀上横竖交错的伤痕就如砧板上的刀印,清晰到不可磨灭。

  小和尚却好像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径直走到执法长老面前,双手合十却不念佛号,只道:“却不知长老为何要取这河中的水?”

  执法长老道:“圣僧仓央要在今夜盂兰盆会之上接受众人洗礼,而后来这里涅槃入灭。”

  小和尚道:“不知道我能否见一见这位圣僧仓央?”

  执法长老道:“圣僧马上就要接受洗礼,在这之前不见任何人。”

  小和尚道:“任何人?”

  执法长老正色道:“任何人。”

  小和尚却微微一笑,将手心摊开在执法长老面前拂过,执法长老的脸色却变了,如铁一般沉重阴寒。

  “我们走吧,大师。仓央圣僧就在元因寺内,我带您去。”他居然称呼小和尚为“您”,小和尚的掌心中究竟藏着什么,他让执法长老看到了什么?

  阿木却道:“长老,我们就这么走了?圣水怎么办,难道不打了吗?”

  执法长老道:“圣水已经被那人玷污,百日之后我们再来取水。走吧。”

  阿木追问道:“难道就任由那个人在玷污我们的圣河!”

  执法长老铁青的脸上变得极其威严:“我说了,我们走。”

  阿木从未见过执法长老这样说话,不由得一凛,不再说话。但离开之时却还是转身朝南宫涵恨恨瞪了一眼,好像已经和这个不认识的人结下梁子。

  南宫涵和小和尚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当小和尚与那位执法长老来到元因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执法长老恭敬十二分的道:“仓央圣僧就在里面,您一个人进去吧。”

  小和尚双手合十,施礼道:“有劳长老了。”

  执法长老却道:“今生能有幸一睹佛的真容,我已不枉此生。”

  元因寺是这里香火最为鼎盛的寺庙,但其实这里如普通民居其实没什么差别,不同的就是住在这里的人不是村民,而是和尚。而这里香火鼎盛的原因不是别的,正是因为在寺中住着一位名叫仓央的圣僧。

  小和尚推开寺门走进寺中,晚课的时间已经过了,寺中僧侣也早已经各自回房,即使不休息也不会在出房门。外面街上的庙会正是热闹的时候,小和尚站在空荡的庭院中闭目环顾周围,嘴角不觉泛起了一丝笑意,便朝着西边的房门走去。

  笃、笃、笃,小和尚连扣了三下房门,片刻后屋中也没有反应,便在门外问道:“不知仓央圣僧可在屋中,贫僧能否有幸一睹圣僧真容?”

  屋中还是没有回应,好像没有人一样。

  但只是好像,小和尚推开房门,房中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人。这人盘膝坐在一个黄布蒲团上面,容貌枯槁,因为饥饿脱形的皮肤就如一张肉烂了的纸挂在这人脸上,根本已经分辨不出他是老是幼,一件原本就已经裁得很瘦的僧袍套在他身上还是显得有些宽大,呼吸微弱的好像随时都会停止一般。但他的腰板却挺得笔直,他的脊梁就如一根钢棍般不屈不折。

  小和尚微微一笑,道:“听执法长老所说,圣僧已准备涅槃入灭,所以要在今夜接受洗礼,而后在四枯四荣的婆椤树间坐化。但依我看来,圣僧其实已经完全不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因为大师,早已拥有了一颗佛心。”

  那位圣僧也还是不说话,他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没有,如何还有力气说话呢?

  小和尚又道:“大师发明仓央,小僧不免想起一个人,他是佛,也是情种。”顿了一下,小和尚又道:“我看圣僧也不是执着之人,也该听说过,佛成佛的那一瞬是在睡着之时,所以就连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成佛的。大师如此难为自己,如此迫切的想要成佛,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话说到这里,那位圣僧才终于肯睁开眼睛,那眼神,绝不是一个快要断气的人会有的眼神……

  夜深了,水很冷,南宫涵还在圣河之中,月色投下,如同融化在水中一般,南宫涵就在那月光被融化的地方。

  这景色很美,但也许南宫涵并没有感觉到,在这美妙的景色之下,暗藏着杀机。

  阿木还有那个白天人群中第一个说话的年轻人已经悄悄赶来这里,就在河边。

  “阿三,看到了吗?”阿木问旁边那人:“就是他,胆敢玷污我们的圣河,我一定要杀了他。”

  阿三道:“一看他就不是什么好人,就算活在世上也没什么意思,杀了干净。”

  阿木道:“做得干净些,别让长老知道。”

  阿三道:“放心好了,我的刀可是咱们镇上最快的。”

  阿木摸了摸腰上的镖囊,又将一只鱼皮手套戴在手上,月光下鲨鱼皮的手套泛着银光,森寒的光,如毒蛇的眼。

  阿三惊诧的道:“你居然还带了毒镖过来。”

  阿木道:“这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带来有备无患。话说回来,那一千遍心经,你要替我抄五百遍。”

  阿三道:“当然,你知道我是最讲义气的。”

  阿木道:“那就别说这些废话,快动手吧。”

  一阵风很适时的吹来,一片云遮住月光,周围陷入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阿木陡然发难,左手从镖囊中抽出三支透骨钉激射而出,右手则抓了一把铁莲子扬手而出,月光被挡下,这些暗器就变做了漫天繁星!

  噗……

  暗器没入水中发出一声闷响,却没有激起一丝水花。原因当然不是这位阿木的手法有多高明,而是有人在这飞镖落入水面之前将它接在手里卸去力道,然后这人的手也没在了水中。

  除了南宫涵,水中还会有别人吗?

  一道白光自水面拂过,南宫涵在空中便已将衣服穿好,站在阿木与阿三面前的时候,他连鞋子都已经穿好。

  “这是你的东西,还给你。”南宫涵摊开手心,那些暗器一枚不差的全都在被他接在手里,“这暗器被圣河洗礼过,上面已经没了杀气。”

  而阿木除了惊讶的看着面前这人之外,还能做什么?

  阿三站在一旁,陡然将刀抽出,刀光一闪惊醒呆立一旁的阿木:“他既然看到我们就不能再留他,若是被长老们知道我们居然有胆杀人,只怕以后都没有机会入选长老会了。”

  阿木道:“没错!”又吼道:“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们,受死吧!”又是三枚透骨钉,这一次他却是用右手掷出,那只戴着鱼皮手套的手,暗器上闪着蓝光,暗器有毒——剧毒!

  只是暗器有毒或者没毒,在南宫涵面前有什么差别吗?

  当然没有,南宫涵不过向右动了动身体,这三枚喂了毒的透骨钉便钉在了南宫涵身后的石头上,钉长一寸,入石七分,片刻之后那石头居然被腐蚀融化,这毒性之强,令人咋舌,令人愤怒!

  南宫涵瞥了一眼那石头,面色已发生变化:“你居然用毒!暗器比起寻常兵器不过更为小巧灵活,但你却在暗器上喂毒,不但侮辱了暗器,也侮辱了武道。”

  阿木却哼了一声,道:“那又如何,你拼命修行武术,我只要一枚毒镖就能毁了你十年修行,何乐而不为?”

  南宫涵道:“你觉得这样对于那些拼命修行武道的人,公平吗?”

  阿木道:“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一旁的阿三帮腔道:“就是,如果真的有什么公平,为什么有些人出生就能大富大贵,有些人出生时甚至连口奶都没有喝过,这公平吗!”

  南宫涵道:“但是我想问问,有没有人和你说过,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阿三道:“没错,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现在我们的命运就是杀了你,除去你这个罪人!”

  南宫涵摇头道:“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被那执法长老选中的。”

  也许说者无心,但听者却有意。因为这,是他们禁忌!

  “就凭这句话,你已经是死罪。”阿木的声音原本是怒,这一句却是恨。

  阿三也道:“如果我杀了你,在佛祖面前请替我澄清,不是我妄开杀戒,是你自己找死。”

  阿木道:“和他费什么话,杀了他!”

  南宫涵却道:“在动手之前我想问一句,你们觉得你们可以杀了我吗?”

  阿木道:“刚才不过是你一时侥幸,看镖!”虽然大喊看镖,但他这一次却没有出镖,而是飞身上前,手中更多出一对铁钎,铁钎的一端打磨的十分尖锐,尖锐的犹如流星划过天空时尾巴的末梢。

  而事实上,阿木的出手绝对不比流星慢,这样的身手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已算是难得。准确的说,是在人间任何地方。不巧的是,他的对手是南宫涵,早已经凌驾于神之上的南宫涵。

  左手伸出中食二指轻轻一夹,阿木右手握着的铁钎便已在南宫涵手中生了根,顺势向右一带一划,两根铁钎自相碰撞,各自折断。但在此同时阿三却已发难,单刀凌空挥砍却舞得呼呼生风,如野兽怒号。

  南宫涵曾经领教过末日的唐刀,对于刀法多少有些了解,这个叫阿三的人刀法的确已经不错,但是若拿他和末日相提并论,他还不够资格。只是看到阿三的刀,南宫涵不由得想起了这位老友,如今他可还好?

  正当回忆之时,大刀已经来到面前,只是在南宫涵的眼里,这把刀的速度看上去,慢的就如猫弓起身子抻着懒腰的速度,慢的甚至让人着急。

  南宫涵骈指一弹,刀锋立时折断,但在这把刀折断的同时,刀柄却朝后飞了出去,不是刀柄,向后飞去的竟然是一把短剑!这竟然是一把刀中剑!

  剑正巧落入早就等在那的阿木手中,剑在手,他却没有多握一刻,而是直接用飞刀的手法激射而出,目标,当然是南宫涵!

  无论是这二人的配合还是这一连串的动作都已是天衣无缝,短剑掷出的力道更是强的惊人,剑柄都已因无法承受这力道而粉碎,剑刃也在与空气剧烈的摩擦之下微微泛红!

继续阅读:第一百四十四回 魔相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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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心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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