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回 第四修罗
方竹2020-09-28 15:356,043

  “调教,”白衣人说道:“你需要多久,我可以等你,一天,或者一个月。”

  零之道品道:“我知道你的时间也不多,不用太久。”又道:“你们两个,如果还想留下一丝生机,就进来。”

  房门敞开,里面的黑暗满的几乎要溢出来一般。

  段痕与南宫涵对视一眼,居然真的朝那黑暗走了进去,门随即关闭。白衣人站在门外,却听不到这房间里有丝毫响动,安静的连呼吸都听不到,只剩下满屋黑暗。黑暗岂非是最接近死亡的颜色,死亡岂非是最安静的声音。

  约莫过了一个对时,那扇房门又一次敞开,两人从黑暗中脱胎出来,却仿佛带着一身洁白。黑与白,岂非都是最接近死亡的颜色。

  零之道品在屋中说道:“现在,我有信心他们可以接你三招,你信吗?”

  白衣人却道:“我不信。”

  零之道品道:“那你可以试试。”

  白衣人道:“我会的。”

  此时段痕与南宫涵分左右而立,却在两人中间留下一道细细的缝隙。两人虽然只是随随便便的一站,但无论是但看各人或是看两人之间的配合,几乎全无破绽,唯独那一条细细的缝隙。段痕与南宫涵就好像两扇门,中间的缝隙原本不存在,只有当两扇门关起来的时候这道缝隙才会出现。

  而这一道缝隙,却是这两个人为那白衣人所留下的唯一破绽。

  唯一,破绽。

  白衣人站在两个人面前,却笑了一声,道:“虽然不知道他教给了你们什么,不过你们拦不住我。”

  段痕也笑了一声,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白衣人道:“那就试试好了。”

  南宫涵却道:“不急,不急。”

  “不急?”白衣人问道:“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

  南宫涵道:“我不会死,我只是在等。”

  白衣人道:“等什么?”

  南宫涵道:“等可以接下你三招的机会。”

  白衣人道:“难道直到现在你们还不知道和我之间的差距吗?难道你们真的以为会有一丝一毫可以取胜的机会吗?”

  南宫涵道:“我要的不是胜利,我只是要接你三招。”

  白衣人道:“你接不下,你们谁也接不下。”

  南宫涵道:“但如果是我们两个联手呢?”

  白衣人道:“联手,也不可能。”

  南宫涵只是一笑,却依旧同段痕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这一站,仿佛已凝成永恒。

  不知过了多久,忽的卷起一阵旋风,旋风不大,不足以迷乱人的视线,但这风却不偏不倚的卷起两片落叶,落叶不偏不倚的飘到白衣人的视线之前。就在这一瞬间,段痕与南宫涵同时拔剑!

  拔剑便是那最强一招:

  ——剑?无界!

  本该接招的他们此刻却选择主动出击,因为零之道品在黑暗之中便是如此教导他二人:“若是想接下他三招,千万不要想着如何防守,只有进攻,只有比他更先出手,逼得他去防守,这才有可能在三招之后仍不落败。”

  剑无界一招自元格七杀分割时间与空间之后便不再完整,任谁所能领悟的剑无界都不过是零星碎片而已。但碰巧的却是南宫涵的剑无界绵远悠长,段痕的剑无界凌厉刚猛,两人正好互补不足。这二人合力一击曾与元格七杀拼个平手,却不知能否对付这白衣人?

  “天真!”白衣人劲力一吐,飘在眼前那两片落叶登时被绞成齑粉,几不可见。而这时那两人联手一招剑无界已来至其面前。白衣人单掌提撩,掌心外吐,正当染尘、星杰双剑交击,威力合一之时按在二人剑锋之上。

  段痕与南宫涵见这一掌袭来,都以凝神戒备,但那白衣人的速度竟是快的出奇,两人甚至还未看清其是如何出手,掌心已贴在二人剑锋之上。原本二人以为这一掌定然是力拔山河的一击,却不想这一按竟是软弱无力,但见白衣人肩头一抖,又是一道劲力吐出,竟生生将这两把剑分开!

  双剑无法归于一处,联手便无从谈起。

  但这两人却也好像想到了这一重,双剑虽然无法融合,但阵势不乱,只见段痕翻手运剑,第二招已然出手!

  这一招已并非剑无界,剑无界已不是其最强一招,其最强一招乃是承自于败第二的那一招——败第二!

  陡见剑锋一转,只是一转,却仿佛将一切变化囊括其中,又好像只是一转,没有丝毫变化已后招的一转。其实这才是武学之大道,无限之极限乃为一,一之极限乃为零,而零则又是另一种无限。

  不!

  不是!

  并不是!

  原来不是!

  这一招竟然不是败第二,或者说这并不单单是败第二一招。剑招之中透着三分伤心,这分明是段痕自创那一招伤心剑意。

  原来段痕是已败第二一招之形灌以伤心剑意之情,双招合一,其威力竟不逊于其与南宫涵配合那一招剑无界!

  段痕一人尚且如此,若再加上一个南宫涵呢?

  这些时日以来南宫涵并未如段痕一般学到什么厉害招式,只是一味修心修神,但若心与神发修炼至极限,哪一招不能够化腐朽为神奇?

  只见南宫涵先是一招仙人指路,随即一招泰山压顶,紧接着便是一招横扫千军。这三招全都是剑法之中最基本最下乘的剑法,但武学一道却是极为神奇,神奇到根本没有上下乘之分,只有下乘的人,却没有下乘的招式。

  南宫涵这三招一气呵成的使出来,比起段痕这最强一招竟也是毫不逊色!

  联手合璧的剑无界不能克敌制胜,两个各使一招,每一招皆不逊色于合璧的剑无界,威力陡增一倍,却不知白衣人是否还接的下?

  当然接的下!

  这一次白衣伸出双手,双手却已将两截剑锋钳在手中,这两招几可说是当世无敌的剑招,但这人却只是用一根手指便将其破解,其修为之高,已不可想象。而此时双剑被制,南宫涵与段痕几乎等同失去了双臂一般,而见白衣人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手中又加一分力道,竟是要将这两把剑生生坳断。

  但就在此时,段痕与南宫涵竟然同时放手弃剑,弃剑之时各自轰出一掌,掌力虽不甚强劲但却是轰向白衣人双目之上。眼球本就是人生最为脆弱之处,这一掌轰来百人便是不想防守也不得不防,防守便已是第三招!

  三招已过,南宫涵与段痕虽未得胜却也未败。而白衣人,却是彻彻底底的败了。

  败者本来只配离开,但此时白衣人却将手中双剑奇向一旁,人却箭一般冲了出去,冲并不是走,而是冲向段痕与南宫涵之间的那一道仅存的缝隙破绽。原本如他这般的强者若想冲过这两人的防守根本不需要寻找什么破绽,凭他那极限修为只需一转念便可令二人灰飞烟灭,破绽也好,无破绽也罢,既然都已毁灭又有何分别?

  但这时,当这两人当真在他手下活过三招之后,他却已开始感觉到这两人的不平凡之处,所以他便选择了这一条更为稳妥的路。

  穿过,那一条缝隙被他的身体放大,然后白衣人竟是奔入那充满黑暗的房间之中,瞬间之后,那房屋被一股力量冲得支离破碎,屋中的黑暗升腾而起,于半空中化作一片黑云,久久方才散去。

  而再看那白衣人,这时他才算是真正的离开,只不过离开之时腰间却夹着一个人,一个看上去瘦弱无比的人。这人想来便是他要寻找的零之道品。

  看着白衣人离开,段痕恨恨道:“我们终究还是败了,虽然接下三招,但却还是输了筹码。”

  白衣热挟着零之道品,笑道:“你虽然聪明,虽然算到了一切,但你终究还是输了。现在你不也一样落在我手里,很快,你就会成为这百魔剑中的一部分,永生永世为我所奴役。”

  零之道品却只是叹息一声,道:“我算到了一切,却忘记了对手是你。对于一个根本不将信义两个字放在心中的人来说,任何约定都是可笑的。”

  白衣人道:“这话很对,但你现在才想到是不是有些晚了?”

  零之道品道:“晚了便晚了。还记得吗?我悟道之时,天空中那为我而拢聚的太极,你也许看到了那太极,但你却看不到那云中藏着的四个字。”

  白衣人道:“四个字,现在便是四百四千字也救不了你的命。”

  零之道品道:“无关我的性命,想知道那四个字究竟是什么吗?其实很简单,舍身卫道。”

  “舍身卫道?”透过这四个字,白衣人却似乎看到了些什么。

  零之道品道:“我的死早已成为注定,就好像你的失败。”

  白衣人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零之道品笑道:“难道你不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吗?”

  “遗忘了什么?”白衣人问道,他当然想不起来,不然怎么会忘。

  零之道品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回去看看,你究竟遗忘了些什么。”

  回去,这里已空无一物。那较矮房舍的房门是敞着的,而这房间原本居然不过是一条地道,沿着地道看去,白衣人几乎已经看到这地道的尽头,地道的尽头就是后山。只是在后山之中原本该有一个人的,一个被罚面壁的人,但现在那个人却不见了踪迹,同那个人一同不见的还有一枚卵,一枚藏着这世界最后希望的卵。

  而见到这一幕,零之道品才微笑着说道:“现在你该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吧。我罚野娃去后山面壁,实则是为了让他将那枚巨卵取来然后从地道再折返回来。我让你先后与吞伤和罪天交手,只是为了让你以为我不过是一个惜命之人,至于他们两个,我知道他们一定能接下你三招,也知道你失败之后一定不会那么就此放弃,定然还有所动作。但那时,我猜你也不会有多余的心思放在那最后的希望之上。”

  白衣人道:“所以,你是用自己的命来保住这最后的希望,是吗?”

  零之道品道:“没错。”

  “那你就去死吧!”

  百魔剑震破包袱腾空而起,白衣人将剑接在手中,自上而下刺入零之道品天灵,剑身全部没入零之道品身体,只余一截剑柄在外面。此刻零之道品已经死了,但这死人的嘴角却荡起一丝欣慰的笑。

  这白衣人此刻与这死人对面而立,这一丝微笑正被他看在眼中,不知怎地,这一丝笑意让他让极为不爽极。

  单手持剑,却也不知他对他剑施下什么咒语,一道惨碧光芒自剑柄闪耀而起,零之道品脸上的笑容却开始萎缩,不单单是这笑,还有他的脸,不单单是这一张脸,更是他的全身!

  短短瞬间,零之道品却已缩成一团,而这一团东西自剑上脱落,摔在地上登时成了粉末。他的血肉骨髓,却已被这把剑吸干了,余下的也只有这一堆粉末。而再看百魔剑,那原本只有惨淡颜色的剑身之上却似有条条血丝盘绕其上。透过剑身,更隐隐能看到一张魔鬼般狰狞面孔,那面孔正在笑,狂笑,孽笑。

  只是纵然失了最后的希望,他却终究还是将百魔剑开封成功,也算是不虚此行。而且算来十日之约也已快到,他便也没有再去追那最后的希望。最后的希望虽然落在野娃手中,但不管是谁,若想启用那最后的希望便都需要已自身功力为其加持九十九日,中间决不可间断,否则前功尽弃。所以他并不着急。

  一路的狂奔之后,这三人终于停下,刚一停下段痕便拔出了手中长剑。南宫涵立即阻止道:“他现在已是我们的战友,不能杀。”

  段痕怒道:“战友,别忘了他杀的是你大哥,我的救命恩人。难道因为他将这原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还给我们,就能免他一死吗?”

  南宫涵道:“不管怎么说,他现在都还不能死。”

  段痕道:“如果我一定要杀他呢?”

  南宫涵道:“那我……”

  话没说完野娃却道:“不必因为我而苦恼,我跟着你们一起来只是为了把师父交代给我的话说与二位。”

  南宫涵道:“你说。”

  野娃道:“师父说这最后的希望原本需要加持九十九天才能启用,但师父却又一门扰乱时空的本事,虽然这希望在我手中不过短短几天,其实已经加持完毕,只要二位用剑刺破这蛋壳,最后的希望便属于二位。

  师父还说过,那个穿白衣的人虽然现在的你们还惹不起,但总有一天他会成为你们的手下败将,叫你二人顺其自然。还有一件事,师父说大劫将至,这世界即将陷入一片涂炭之中,到时不单需要这最后的希望,还需要二位。师父还曾听到过,若是要催动这大劫,还需四件兵器,重月剑、四转轮、百魔剑,还有千劫,师父说这最后一件兵器最为神奇,叫你们千万小心,这兵器要比那白衣人难惹得多。”

  段痕恨恨道:“你师父还说过别的没有?”这声音几乎能杀死人,段痕当真希望这声音能杀死面前这小子,也省得他亲自动手。

  野娃道:“师父还说过,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短刀出鞘,刀锋直没入胸膛,就连刀柄都没入半寸。这一刀野娃是当真用力了,只是他这瘦弱的身躯里究竟要藏着多少勇气和力量,才能让他对着自己的胸膛刺下这一刀?

  而看着野娃倒在自己面前,段痕却惊呆了,当那短刀没入野娃胸膛的一瞬,他甚至有些敬佩这孩子,此刻他却只有惋惜,惋惜,还有惋惜。

  南宫涵叹道:“虽然只是一个孩子,却生就了一副铮铮铁骨。”

  段痕也道:“没错啊。”又叹息一声,道:“他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不该曝尸荒野。咱们,葬了他吧。”

  南宫涵道:“难道你不恨他了?”

  段痕道:“但他已经死了,一切也都该结束了。”

  南宫涵仰天叹息:“只希望一切真的可以尽早结束!”

  暗香居,那孤独的大厅里。

  “百魔剑,四件翻天武器,我却只有一把百魔剑。”第十二暗把玩着这一把由无数磨骨铸就的剑,却显得那么不在乎。

  白衣人道:“那你想如何?”

  第十二暗道:“千劫尚未出世,还不忙找。但是这重月剑和四转轮却落在了我们对头的手上,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不舒服?”

  白衣人道:“你刚才,说我们。”

  第十二暗道:“没错,是我们。按照约定,你已经将百魔剑找到并且交在了我手里,所以现在,我们是合作的伙伴。”

  白衣人道:“但是你也别忘了,以往我的任何一个伙伴可都没有好下场,就连我那几个兄弟,也是一样。”

  第十二暗道:“那只能证明他们不够强,我与他们不同。”

  白衣人呵呵一笑,道:“其实在我眼里,你也不够强。”

  第十二暗不怒反笑,道:“即使不够强,但你也别忘了,我们是兄弟。”

  白衣人道:“兄弟,真的很难想象,这两个字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第十二暗道:“事实就是事实,即使否认也改变不了什么。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非要否认,倒不如大方些承认了算了。”

  白衣人道:“只为今天你的大方,我帮你去把重月剑和四转轮一道取来。”

  重月剑与四转轮正在屠善无间与代天手中,而这两人所在正是暗香居对面的留榭香居,所以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很近,近到这白衣人只是轻轻那么一跳,便已经来到屠善无间面前,同时他已将代天的咽喉锁在手中,然后只听得“喀吧”一声脆响,代天的脖子已经断成了两截。

  而直到看见代天的脑袋滚落到地上,屠善无间似乎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人的到来。

  屠善无间原本是站着的,原本正在与代天幻想着他未来的王国会是怎么样子的,直到嘭一声响,直到血流满地,他的幻想才暂且阁下。但这时,他居然坐了下去,坐在自己那张龙椅上,虽然看上去要比白衣人略矮一截,但他却并未仰视,而是俯瞰。

  坐定之后,屠善无间才开口说道:“想不到阁下居然有这等好身手,闯过我层层防线却能不动声响,杀死我的盟友却也是在我未知之时,如果刚才你捏住的不是他的脖子,而是我的,那会怎么样呢?”

  白衣人道:“如果是这样,死的恐怕就是我了。因为我看到,四转轮一直在你手中,而且那时的四转轮已经开始旋转。”

  屠善无间道:“看来真的什么都瞒不过你。”

  白衣人道:“只是因为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着该怎么对付你,原本我在心中想了无数的策略,只希望能够败得不那么难看。但现在看来,我错了,你根本就是一个不足虑的对手,几千年过去,你的剑早就已经生锈了。”

  屠善无间道:“但是生锈的剑,一样可以杀人,不是吗?”

  白衣人道:“生锈的剑可以杀人,但却杀不死我。”

  屠善无间道:“可是我记得,你不是说过,没有我杀不死的人。”

  白衣人道:“我也记得,但我说的是那时的你,一把出鞘的利剑,所向披靡。那时的我当然不是你的对手,但现在,要不要赌一把,用我的命做赌注。”

  屠善无间道:“如果我输了,就把重月剑和四转轮输给你,对吗?”

  白衣人道:“看来至少你的智慧还和当年一样,不然我真的要失望了。”

  屠善无间道:“只是你和当年的你不一样了。”

  白衣人道:“我早就不一样了,经历过死亡的人,不,经历过死亡的修罗又怎会一样。”

  屠善无间道:“修罗,原来你还记得自己是修罗。当年的第四修罗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强者,原来在经历一番生死之后,依然记得自己是修罗。只是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记得,

  ——罗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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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心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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