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铎默默他的脑袋，动作轻柔，顺带着理了理他额前的碎发。
顾念抿着嘴抬头，瞧见众人的模样，微微一笑。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是与人为善的。
正如他过去相信自己的狐朋狗友们一样，现在的顾念同样爱护犊子。
在意识到有人会伤害自己后，顾念从未怀疑过队内的人。
说是不怀疑，其实也是他不愿意相信罢了。
付出过感情的朋友，又怎么会对他下手呢？
顾念收敛笑容，心事重重地瞧了司铎一眼。
对方也正盯着他，似乎在查看他的状况。
“你还好吗？”
顾念点头示意，但这次却连笑容都挤不出来了。
钱多走上前来，拍拍他的肩膀：“小念，既然这样，咱们的戏曲部分，就由你和许洛负责吧！”
说着他分别看向两人，眨眨眼睛。
顾念听话地点点头，转头看向许洛，对方朝他微笑。
尽管两人同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但许洛性格内向，少有主动发言的时候，多是要小长安出马，主动点他，他才会回应一句。
不过，此人的功底尚可，专业唱戏出身，学的是浙江绍兴戏，最拿手的便是一曲《梅花落》。
绍兴戏与京剧的音调与音转大不相同，一个婉转悠扬，一个铿锵有力。
而《绕指柔》本应是京剧唱腔的，原本仅有许洛一人，队友们还有些担心。
但既然顾念也有京剧功底，且唱得不落俗，就很值得期待了。
每人分段练习了一个晚上。
尽管顾念刚开口时发挥不错，但之后便时不时地走神，甚至押不住拍子。
司铎眉头紧皱，盯了他一晚上。
可顾念心有余而力不足，越是被紧紧盯着，他越是紧张，不断出错。
顾念抿了抿嘴唇，有些不知所措。
司铎瞧了瞧房间内的电子屏，已经十二点了。
全员都辛苦了一天，再练也不会出明显效果，他索性让众人回房休息。
待众人分别进入两楼、三楼，电梯门缓缓关上。
司铎突然伸出右手，牵住顾念。
此时的顾念，有些心不在焉，神色恹恹地看着地面发愣。
左手被握住，他惊讶地抬头，收到司铎安抚的眼神。
他刚想开口，便立刻被对方打断。
“乖，有事回去说。”
顾念噤声，抿着嘴点点头。
带两人手牵着手回到房间，顾念方才开口。
“今天坐在秦伯伯身边的人，是叫霍远吗？”
“是的，他是霍家的外戚，先前一直在江海发展，今年才来燕京。”
顾念眼神闪烁，试探地问道：“你觉得……这人怎么样？”
“什么意思？”
他挠挠头，解释道：“我总觉得这人怪怪的，之前司羿来探班那次，我们在洗手间碰上聊了几句，霍远一直在隔间里偷听……还有这次，他怎么就变成赞助商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等等，”司铎抬手捏住他的肩膀，眼神中带着深意，“你跟司羿在洗手间聊什么了？”
原先他一直以为，自己前去的时候两人方才碰上，没来得及说几句话。
可既然自己没碰上霍远，说明他们起码聊了有一段时间，这个认知让司铎有些不爽。
“啊？”顾念被问懵了，而后脸色通红，支支吾吾地说，“也没什么。”
瞧见他这幅模样，司铎更气闷了，拉过他的手放在嘴边，作势要咬下去，嘴里威胁到：“到底聊什么了？”
“额……”顾念摸了摸后脑勺，一时拿不定主意。
到底应该是跟司铎坦白，还是索性将这件事糊弄过去。
毕竟，原身喜欢司羿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是有些尴尬的。
特别是自己与司铎在一起后……
怎么感觉辈分有点儿乱了呢？
“说不说。”司铎咬牙切齿地威胁道。
顾念少见他这么失态，一狠心便将原身与司羿的事情全盘托出。
听完这事儿，司铎难得地懵了好一会儿。
呆呆地盯着顾念，嘴里喃喃道：“怪不得那小子一直在旁敲侧击……”
“旁敲侧击什么？”
“我是不是像传闻中那样跟你在一起了。”
顾念脸愈发通红，别扭地看着他，有些好奇：“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没回答。幸好没有，不然那小子还不知该如何作想。”
一想到司羿那个性子，顾念便有些头疼。
他拉着司铎坐到沙发上，又给两人分别倒上水。
“还有一件事情，我想问问你。”
顾念目光坚定，认真地盯着司铎。
对方接过他递来的茶杯，啐了一口，才回答：“什么事？”
顾念便察看着对方的神色，边思索着开口：“你……是不是一直在调查我车祸的事情？”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令司铎的手一顿，杯中的茶水差点洒出来。
“你不用瞒着我，我都知道了，”顾念说道，“其实你是故意的吧？”
“在剧组开机宴那天，故意让我偷听到你在调查这件事情，从而对你产生注意；上周又被我听到你在跟一个叫艾瑞克的人通话，我一开始没记起来这人是谁，后来我突然想起你在发国留学时，有一个交好的同学，听你聊起过他毕业后去了哈弗。你向来是心细如发的人，若真心想瞒一件事，是不会让我有机会知晓的，更何况你两次都发现了我，却没做任何掩饰性举动。”
顾念思路清晰，有条不紊地说着，司铎看他的目光愈发惊异。
“如你所说，就是这么回事儿，小逸你果然很聪明。”
顾念有些不解：“那你想让我知道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不是想让你知道，只是想给你提个醒。不论是你的车祸，还是重生在这具身体上，都不是一次意外。”
顾念感觉心口咯噔了一下，果然如他所想。
“这件事，我不想让你掺和进来，但我想让你有所防备。”
顾念双目圆睁，面色沉静，手指却在微微颤抖：“可我已经掺和进来，而且没有退路了。”
司铎一把握住他的指尖，磨砂了一会儿，放在唇边轻啄一口，长叹道：“小逸，是我没保护好你。”
顾念坚定地摇头：“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不需要你的保护。”
他紧接着补充了一句：“我相信自己能处理好，也请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但这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冒险。”司铎的话语温柔又坚定。
“可是……我想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
“小逸……”
顾念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眸中的意味显而易见。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瞧见了司机的脸。”
司铎的脸庞顿时血色全无，他无力地又唤了一声：“小逸……”
他想阻止顾念继续讲下去，可若是对方连这都清楚了，自己又有什么好瞒着他的呢？
顾念的话像一把刀子，刀背朝外，刀刃朝向的是自己：“那辆货车的司机，是我爸，哦不，顾念的爸爸。对吗？”
司铎闭上眼睛，认命地点点头。
果然如此。
顾念只觉心口像是被撕去了一块儿，风呼呼地往里刮，吹得他心脏生疼。
自己做的梦，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今天梦到的一切，确实是八月十八号那天。
他眸光微动，眼神有些不确定：“宋师兄……”
司铎点点头，艰难地开口：“宋川是我的人。”
可这简单的一句话，并不能解答对方的疑惑，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从艾瑞克那里弄了些药，他是脑科学专家。”
“这个药……能帮我回溯记忆？”
“我没想到……”
“没想到我居然看清了司机的脸？”
司铎认命地苦笑，“我是想让你对那天甚至是之前发生的事情，重新梳理线索，我只是想让你提高警惕……”
顾念无谓地耸耸肩：“这个目的确实达到了。”
“司铎，我不想你再瞒着我，我想了解你所知道的全部事情，你能告诉我吗？”
顾念的目光带着点乞求，若仔细看，还能瞧见眸中的笃定。
司铎抿了抿嘴唇，缓缓开口：“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三件事情。第一，你的车祸的确不是意外，有人蓄意谋害，可这人我还没揪出来；第二，你的重生可能与某项脑科学实验有关，但这与顾念有什么关系，我尚未探查到；第三……”
“第三是什么？”这稍短的停顿，顾念都忍耐不住，连忙追问道。
“霍远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但我现在还没掌握到他的证据。”司铎说着，捏了捏眉心。
“这也是我为什么还没告诉你的原因，因为伤害你的人，我还没找出来。”
司铎眼睛瞧着地面，有些无力地倚在沙发上。
顾念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在他印象中的司铎，永远是泰山崩于面前不为所动，腰杆挺得笔直，没有一刻松懈。
他情不自禁地摊开手臂，朝对方伸去。
司铎并未抗拒，脑袋顺势倒在他胸口，听着这人沉稳的心跳声。
只有在这时候，他才有些放松。
这人还在世上，并没有离开自己。
司铎不敢回想，在得知沈逸死讯的时候，自己是何反应。
他听见对方的声音，胸腔随着说话在耳边一同震动，令他倍感真切。
“既然如此，我们便一起把罪魁祸首揪出来。”
顾念用手轻轻拍打着司铎的背，语气轻柔地安慰道。
司铎用手扣住顾念的肩，从他怀里出来，对着他的嘴唇，轻啄了一口。
“你……”顾念有点懵，“你亲我干嘛？”
“我想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这句话顿时令他心中一软，索性闭上眼睛，干脆地说道：“那你亲吧。”
司铎向来是说到做到的人，更何况顾念给了他机会。
很快，嘴唇便被堵住，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顾念的脸上。
他面色绯红，有些不争气地想到：为什么每次被亲得气喘吁吁的都是自己？
岂不是太没有面子了……
这么一想，顾念顿时打起精神，挺直腰板，双手抓着对方的胳膊，主动迎了上去。
司铎本就吻得有些动情，见状更是激动，直把人压在沙发上狠狠吻了好一会儿，才将人松开。
于是，顾念瞧见对方仍是面色冷静，大气都不喘的模样，顿时有些不服气。
边喘着粗气，边哼哼：“为什么每次你都这么淡定？你是不是觉得我吻技很差？”
他不由地回想自己之前的恋爱经历。
虽然从未被吻到喘不过气，可似乎也没有哪一任说过自己吻技好。
不说，就代表不够好。
司铎顿时失笑，指尖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庞，“如果你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我并不淡定。”
顾念似乎想到什么，顿时脸色通红。
“而且……你现在这样就已经够了，”对方的手指顺着脸颊滑到他耳垂上，轻捏了一下，“如果你吻技太好，我想我会更抓狂。”
要命了！
顾念捂着自己的心口，这人说个情话，两三句话便勾得他浑身发烫，心脏扑通地无处安放。
他不由地抬眼瞪了瞪对方，面含秋水的模样煞有风情。
“小逸……”司铎轻声唤道，眸中带着亮光。
顾念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人想干嘛？
很快，他便知道答案了。
上了贼船，一时半会儿自己是下不来了。
顾念不禁哀嚎，自己是家常菜吃多了，想换换口味，尝尝野味，但野味再好，也禁不住天天吃啊？
家常菜他不香吗？
原本是他有一肚子烦恼要倒给对方，可这形势是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
说来也怪，难道不应该是自己委屈吗？为什么安慰人的居然是自己？
快昏睡过去之前，顾念才回过味儿来。
好像从头到尾，司铎告诉自己的，都是他已经知晓或者猜测到的事情。
多余的事情，则一句话都未透露。
总而言之，说了等于白说嘛，不过是对他猜测的事情，作出了肯定答复。
若是自己再琢磨一段时间，定能得出一样的结果。
看来自己这个美人计，并没有用到位啊……
顾念眼中含着泪，盯着房间的天花板，默默无语。
怎么感觉反倒是自己，中了对方的美人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