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司铎与白露到底聊了什么，顾念并不知道。
但他仍记得独自回来的司铎，脸色苍白的模样。
这让他回想起在沈家花园时，他向对方提起准备的礼物后，司铎也是这般模样。
也是从那天开始，司铎在休息的时候常常会一个人静坐发呆。
有人想过去与他交谈，司铎也是一副木木的样子。
只有陆禹年或者顾念去他身边的时候，他才会给点反应。
但也只是微微点点头，或者露出一个不真实的笑容。
顾念不知道司铎究竟怎么了，他本意想帮助对方解决难题。
毕竟司铎现在这般模样，已经不能单纯用失魂落魄来形容了。
幸好他在拍戏的时候，仍能给出正确的反应，只不过是NG的次数较之前有明显的增长。
但相较其他演员，次数也并不显得突出。
因此，一心只顾着拍戏的郑导演，并没因司铎的不对劲儿而耽误拍摄的进程。
司铎一如既往地忙碌，顺带着有公司为他新接的代言。
也就是在凌晨两点拍摄结束之后，连轴转拍摄代言广告。
作为陆禹年的贴身助理，从职业操守上来讲，顾念是不能过多关心其他艺人的。
但他本就十分在意司铎，再加上陆禹年一直形成的脑中观念，对他和司铎的误解。
在这个时候，陆哥竟主动提出让顾念守在司铎身边，直到司铎代言拍摄完毕。
顾念对这几天守着司铎拍广告，是有些开心的。
毕竟之前只能默默地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但现在名义上也可以给司铎帮忙了。
尽管司铎的助理文星也在一旁，并且从不给他好脸色看。
但顾念还是为这件事，偷偷开心了好久。
可转念又想到，之前明明想好了要跟司铎保持距离，现在因为工作接触，又开心得像吃了糖的小孩，自己果然还没长大。
但开心只是一时的，在看到司铎明显情绪低落，还要控制自己的情绪拍戏，甚至拍戏广告连轴转的时候，顾念心中更多的是心疼。
司铎的生活，从没他想象得那么简单。
就算是风头盛极一时的司铎，也会为了工作奔波劳累，辛苦疲惫。
顾念将手中的保温杯放在休息区的小餐桌上。
因为陆哥一直喜欢喝汤，但剧组订的餐多是盒饭，别说喝汤了，就连菜的滋味儿都有点过于平淡。
赶上比较劳累的拍摄日，剧组偶尔会多订一份汤，但也就是普通的紫菜蛋花汤。
因此，为了照顾陆禹年的饮食习惯，可可在刚来的时候，就采购了一个煲汤的锅和几个保温饭盒。
她刚开始的时候，每天给陆哥煲点汤，吃饭的时候配着。
后来，因为工作繁忙，可可在回公司前把自己准备的锅碗瓢盆和汤料包全部挪到了顾念房间。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顾念，开始了勤奋的煲汤生活。
从刚开始的“煲水”，现在煲出来的汤已经有点滋味儿了。
顾念将保温盒的盒盖打开，玉米排骨汤的清香顺着蒸汽升起。
他不禁咽了咽口水，已经凌晨三点了，自己其实也有点饿了。
更别提，一直工作未曾停下的司铎了。
顾念的目光透过蒸汽，朝还在拍摄广告的司铎看去。
这次拍摄做的是保护动物主题，因此，司铎的手上还画了一组斑马的手绘。
就光这个手绘，就花了三个小时才完成。
这期间，司铎的手不能随意乱动，但他近来愈发沉默寡言，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刚画完，就是持续一小时的拍摄。
这段时间，司铎也是颗粒未尽，不得不说一句辛苦。
顾念看着司铎在黑色展板前认真拍摄，这男人出现在镜头上有别一样的魅力。
镜头特有的聚焦感将司铎的眉眼放大，但更有神，看的顾念都不由地心脏狂跳。
也不知是天色太晚还是工作太累，此刻的他也不禁有些疲惫。
顾念看着摄影师终于做了一个“ok”的手势。
便举起胳膊，朝司铎挥了挥手。
司铎见到他，先是愣了愣，而后迈开腿大步走来。
文星则喊了一声，见司铎没反应，便亦步亦趋地跟在对方身后，手上还拿着一瓶尚未开封的矿泉水。
顾念小心翼翼地将保温盒里的汤盛到小碗里，动作缓慢地端给司铎，因为盛得太满生怕一不小心，汤就洒出来了。
司铎边道谢边接过他递来的白色瓷碗，难得说多了一句话：“你今天怎么还在这儿？陆哥不是早就拍完回酒店了？”
顾念点点头，“陆哥说你太辛苦了，反正他回酒店也是休息，就让我过来跟着，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谢谢。”司铎盯着顾念瞧了半晌，又认真地道了声谢。
“有什么好客气的，反正我们也是朋友，就算陆哥不吩咐我，见你最近那么辛苦，我也想帮帮你。”顾念笑着回应道。
他照着自己以前的性子，就这么把话放出去了。
全然忘记现在两人是大明星和小助理，身份判若云泥。
对于他的话，司铎想张嘴说些什么，但并没说出口，而是微微扬起嘴角，冲他笑了笑。
这无言的举动顾念并没在意，见他碗中的汤已经去了一大半儿，又端起保温盒给他添了点儿。
刚拿起勺子，顾念便发现勺里飘着一小根葱段，他又把勺子沉下去重新盛了一勺。
司铎端端正正地将碗端在手中，等他的勺子又盛了两块玉米，盯着他目光闪烁。
见到两人略显亲密的互动，一旁的文星脸色并不好看。
他不由地对着顾念哼了一声，但对方也是为司铎着想，他并没有理由生事。
文星的那句哼声低不可闻，但一向听觉敏感的顾念还是听到了。
但他并没有在意，而是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顾念觉得自己最近心态转好。
刚开始的时候，察觉到司铎情绪不对，他跟着上火了好几天。
但现在他已学会开导自己，而且想用行动表达出自己对对方的关心与支持。
不知不觉，在剧组已经工作三个月了。
时间过得飞快，但顾念觉得自己的转变也是相当快的。
从来没在这种情境下生活过的沈少，无师自通地懂得了如何照顾别人。
学会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学会了如何用感情而非金钱维持与朋友的关系。
顾念觉得自己收获良多。
想到这儿，他又不由地叹了口气。
在剧组生活这段时间，自己身上的各个优势都在匀速发展中。
但他怎么觉得自己跟司铎的关系，越来越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呢。
先是被陆哥和徐老师误会自己是司铎的铁杆粉丝，而且是喜欢男人的那种。
而后则是文星，对他充满敌意的试探与恶意打压。
然后全国人民都知道自己跟司铎有点什么事情……
到现在，就连顾念自己，都觉得他对司铎的感情有些不对劲儿了。
虽说他从没喜欢过男人，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每次见到司铎时，自己的心情就开始雀跃。
与对方近距离接触时，胸口又像小鹿乱撞。
对方心情低落时，他也跟着郁闷难受。
对方露出一个笑容，自己又立刻情绪高昂起来。
这么想来，他就是一个被司铎无意控制的机器人。
对方一有什么举动，他就像条件反射一般作出回应。
就像现在。
顾念屏住呼吸，呆呆地看着离自己只有三厘米远的司铎。
他甚至没反应过来，对方是怎么贴上来的。
自己还在思考人生，对方的脸就这么突然凑近了。
“你……”顾念刚一开口，便见到司铎的手指朝他脸上伸了过来。
只是很轻微的触感，顾念便觉得自己脸颊上被司铎蹭过的那块皮肤，已经开始发烫了。
“你的睫毛掉了。”司铎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顾念瞧着对方手指尖捏着一根纤长的睫毛，脸上的表情逐渐呆滞。
司铎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摸了摸他额前的碎发。
“谢谢你的汤，我已经喝好了。”司铎轻声说道，脸上的表情愈发温柔。
“不……不用谢。”顾念有些结巴地回应道。
见他这幅模样，对方的眼睛眯成了好看的弧度，嘴角微微上翘，“已经很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顾念连忙摆摆手，“没关系，我现在还不困，再说了陆哥明早不上工，我还可以补觉的。”
若说实话，自己是想多看看对方，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顾念只好拿陆哥出来顶包。
但好在，司铎对这件事并不执着，轻声笑了笑，又摸了摸他的脑袋，便起身回去工作了。
文星则在一旁一脸憋屈地别过脸去，捏紧拳头，刻意不看向举止暧昧的两人。
直到司铎准备继续拍摄，整个人才仿佛重新活过来，松了一口气，连忙跟了过去。
对于这个距离的举动，顾念在之前还是沈逸的时候，是经常跟司铎做的。
所以他并不觉得奇怪，甚至生出了一些怀念之感。
怀念了一会儿，顾念突然感觉事情好像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所以刚刚司铎是为了防止自己眼睫毛进眼睛，所以才凑那么近的吗？
不应该啊……司铎怎么会跟同事甚至朋友做这么亲密的举动。
顾念不由地有些紧张，却又开始突发奇想，如果司铎觉得自己不只是同事或者朋友呢？
但紧接着，顾念便想起圈内公认的司铎有位“心上人”，对方甚至还发了微博公布这件事情。
因为微博上这张模糊的照片，顾念已经翻来覆去回想了好几天了。
他怎么想也想不到，照片上的人到底是谁。
既然他不认识，那只能是这几年司铎新认识的朋友了。
毕竟在跟他断绝来往前，司铎还是喜欢女孩子的。
顾念这么想着，又觉得司铎有些可怜。
四年前喜欢的女生，并没能如愿跟他在一起。
四年后喜欢的男生，显然也并未与他有亲密关系。
甚至在司铎向全国人民公布自己喜欢这人后，照片上的主人公也没有过任何回应。
难道这人没认出照片上的人是自己吗？顾念不由地想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真相了。
可此时的顾念，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只知道，司铎喜欢上了一个人，但那个人，并不是自己。
这么想着，顾念又觉得有些不太好受，才不过短短几天，怎么就多愁善感起来了。
沈少不由地感叹，爱情使人失去自我。
不过，对于喜欢上司铎这件事，顾念意外地不难接受。
刚开始，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突然会对司铎有好感，甚至一点点喜欢上了对方。
但在真正喜欢上对方之后，他很快便接受了。
既然已经喜欢上了，就不必去纠结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不过，又一联想到原身曾经喜欢过司羿，难道是换了个身体，就连自己的取向都随之转变了吗？
但不对啊，那也应该是喜欢上司羿，而不是司铎。
顾念有些纳闷的同时，又有些暗自庆幸。
毕竟在他看来，喜欢司铎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
喜欢上司羿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熊孩子，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于是，顾念更加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喜欢司铎这件事。
甚至隐隐地有些小骄傲。
这可是他认识了二十四年的人呐，这人可是众星捧月的司天王。
顾念情不自禁地笑了笑，透过手机屏幕反射看到自己的表情。
见到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的心思又一下沉静下来。
自己已经不再是从前光芒万丈的沈逸，而是在剧组默默无闻的小助理。
他与司铎之间，似乎永远有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更别提，司铎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顾念表示，自己的恋情似乎总是这么无疾而终。
不管是之前交往过的女朋友，还是喜欢上的人。
最后都又喜欢上了别人。
顾念不由地开始自我怀疑，难道他的魅力真的那么低吗？
怎么说自己曾经是京圈一美，怎么混到最后连一个真心喜欢自己的人都没有？
顾念一直不知道，自己的桃花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正过。
从小到大，一直是烂桃花接踵而至，正桃花从没见过影子。
虽然说，他之前的交往对象都有点那么不靠谱，但这次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正经人。
为啥老天就不给他这个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