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白露在这个时候,想要跟司铎有所接触,哪怕就那么一小会儿,顾念都觉得害怕。
他实在是太了解眼前这人的手段了,尽管他们已经分手三年多了,但看白露还在京圈混得风生水起,就知道此人绝不是善类。
顾念向来不是个喜欢背后捅人刀子的,更何况跟白露的恋情圈内知道的人鲜少。
顺带着,知道沈少被绿了的人,也不算太多,这是令顾念有所庆幸的。
但是,就算过去那么久,白露带给他的难以忘怀的背叛,还是令顾念一见到此人就浑身发麻。
可他现在是顾念,没有理由也没有身份对白露露出真实的脸色。
所以,顾念只好面带假笑地看着对方,偶尔回应几句,但绝对不会透露重点内容。
白露在顾念这里套了好一会儿话,但却发现她以为头脑简单的助理,其实是个心机深沉的人。
自己非但没在顾念这儿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反而让顾念对自己的观感变差了。
白露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有意无意传来的抵触情绪,但她并不知为何。
毕竟在自己的印象中,这是第一次见到顾念,与对方从未有过交集。
而这个助理不过是个普通人,更没有道理跟自己在同一个生活圈,哪来的讨厌自己呢?
白露一边忍住心中的郁闷,一边还要摆出招牌式微笑继续跟顾念聊天,别提多难受了。
顾念虽然不是故意为之,但看到白露越发难看的脸色,他竟然不由地有些暗爽。
但还是提醒自己,时刻提防着对方,以免被拿捏在手心。
此刻的顾念手中还拿着陆哥的手机,刚刚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白露便过来了。
她扑闪着眼睛偷偷打量着顾念,而后厚着脸皮说:“顾念,我能跟你交换电话吗?你也知道,樱子是一个人来剧组的,公司没给她配助理,很多时候她都得自己照顾自己,我想以后如果她有什么事情,你能不能联系我。当然了,如果我有什么能帮上你的地方,你也可以随时联系我。”说着,白露给了顾念一个灿烂的微笑。
顾念又条件反射地往后靠了靠,但身后并不是他意料中的空荡荡一片,他意外地靠到了一个人身上。
顾念下意识地回头,仰起自己的脑袋,看到司铎的脸近距离地出现在自己头顶。
此刻的顾念是端坐在板凳上的,司铎则直直地站在他的身后,他往后一倒,刚好依偎进了司铎的怀里。
而司铎似乎是怕他摔倒,在他靠过来的同时,连忙用双手扶住他的肩膀。
顾念感觉自己心脏开始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他下意识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将身子往前贴了一下。
但司铎却将他的肩膀牢牢扣住,似乎是不想让他离面前的白露太近。
顾念也是不想跟白露近距离接触的,但面对司铎,他同样浑身不舒服。
前有狼后有虎,搞得顾念顿时郁闷了起来。
他用双手扶住两旁的凳子扶手,让自己的身体稳住。
但在司铎双手的禁锢下,他发现自己仍旧动弹不得。
顾念不由地低声叹了口气。
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不管自己怎么做,好像都逃不出司铎的手掌心。
顾念觉得此刻的情形,不能更生动形象了。
他又抬头看向司铎,想让对方将自己的肩膀松开,却意外地见到司铎铁青的脸色。
顾念怔忪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他少有见过司铎这副脸色,犹记得上次对方出现这表情,还是因为十岁的司羿顽皮把邻居家的小孩揍了,而后被对方家长找上门。
可现在这副模样,又是为何?
顾念下意识地开始回忆,自己最近是否有得罪过司铎。
但他想到的,全是司铎最近逐渐回暖的态度,丝毫无任何冰冻的痕迹。
顾念咽了咽口水,将自己还能动弹的脑袋,朝对方怀里靠了靠。
他原本是想借这个动作,试探一下司铎。
但司铎在感受到他的行动后,便将手从他的肩头放开了。
顾念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举动。
他刚准备开口解释,却听到司铎说话了。
“你怎么在这儿?”司铎的语气听上去也并不好听,比他的脸色更加糟糕。
顾念不由地怀疑对方在说话的时候,是不是在用后槽牙狠狠地咬着牙根儿。
他不由地又看了看司铎,发现对方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白露。
见到司铎这幅样子,白露不知怎么,突然有些心虚了。
此刻的她正低着头,瑟缩着肩膀,眼中的泪水突然汇聚,仿佛下一刻就要喷涌而出。
我见犹怜的可爱模样,任谁看到都不忍心再摆出一副难看的面孔。
但顾念与司铎,都不是一般人。
于是,坐着的那个眉头紧皱嘴角下沉,隐隐带了点嫌弃,站在身后的那个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嘴唇。
两人同时做出了一副嫌弃的模样。
白露突然有点绝望了,自己原本最擅长的、最有用的招式,在这两人面前居然毫无所用,反而让两人对自己更加有敌意了。
但顾念的举动,白露并不在意。
可司铎所表达出来的感觉,与顾念并无二致,这让白露的心不由地有些难受起来。
她咬咬牙将自己的拳头握紧,又松开。
而后伸手将耳边的碎发别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面容与线条优美的下颌。
白露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无疑是招人喜爱的。
她继续扑闪着自己的大眼睛,无辜地回复道:“我来这里找朋友的,没想到能碰上司天王,还真是有缘,说起来我们已经好久没见了。”
司铎下意识一把捏住身旁的物体,而后却听到顾念的惊呼。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手中攥着的正是顾念的手臂。
按照自己刚才的力度,胳膊怕是已经红了。
“抱歉。”司铎难得的失态,松开手朝顾念低声致歉。
顾念揉了揉刚才司铎捏过的胳膊,别看这人面上不显,但实际是使了不少力气的。
白露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司铎至于那么激动地想要捏东西泄愤吗?
顾念的目光又转向司铎,回了一句:“没关系。”
司铎朝他点头示意,而后接着对白露说:“如果没事的话,还请你尽快离开剧组,毕竟这里不是什么闲杂人等都能进来的。”
顾念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微妙,他能感受到司铎心中有一股闷气,但很少见到有人能把对方气成这样,而且仅仅是说了一句话的功夫。
便让司铎这个沉默寡言的家伙,按奈不住进行言语驱逐了。
但转念一想,白露怎么说也是个女生,能动口就绝不动手,是这么个道理。
白露又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可怜地说道:“司天王,我一直想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为什么会讨厌我。”
听她这么一说,顾念不由地睁大眼睛。
刚刚白露说的话,因为司铎突然的动作,他并没有仔细听清楚。
现在才回味过来,白露刚刚对司铎说的是,好久不见。
可这两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为什么自己并不知道呢?
虽然在跟白露分手后,顾念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对方,但白露也算是京圈半个交际花,她的近况顾念想不知道都难。
可他从来没听说,白露跟司铎有过交集。
顾念正低头回想着,便听到司铎说:“我记得我上次已经警告过你了,让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如果你忘了,我不介意提醒你一下,我向来是说到做到的人。”
司铎的话中带着浓浓的威胁语气,这可又是一句长句,让顾念又好奇又惊奇。
这两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司铎的话音刚落,白露的脸便瞬间没了血色,身体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她握紧双手,拼命让自己稳住身形,却差点儿将指甲撇断在手掌心。
“我……”白露张口想要解释些什么。
但司铎并不想给对方任何解释的机会,他低头看了看顾念,才说道:“今天这次就这么算了,如果没事的话,你就快走吧。”
顾念少有地见到司铎将个人情绪表现在脸上,但此刻也深觉对方面色不虞。
他下意识地同往常一样,拍了拍司铎的手背以示安慰,开口说道:“白小姐,天色不早了,这里离燕京还有一段距离,再晚点路上就不好走了,您最好还是早点离开吧。”
顾念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客气极了,该有的礼貌都带上了。
自己真是越来越会为人处世了。
他抬头看向司铎,想求个表扬,却发现对方并没有注意到他,而是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
顾念抿了抿嘴唇表示不爽,但也仅是如此。
白露不禁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儿,现在这时间光照还足着呢,严格算起来还不到下午,这人真是睁眼说瞎话。
可司铎方才的话她是真的害怕了,毕竟对方当年的威胁还历历在目。
她原本以为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司铎早就把当年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
所以才趁着这次程樱子跟司铎拍戏的机会,趁机来剧组探班,想借此跟司铎解开之前的矛盾。
但没想到,对方一见到她,仍是这幅苦大仇深的模样。
白露不由地暗骂自己太过心急,毕竟当年事件的另一位当事人,也才刚出事不久。
司铎新恨加旧仇,一见到自己,难免会非常不快。
但此刻,白露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毕竟这么多年,这还是她第一次有机会再接近司铎。
于是,她眼中含泪地问道:“司铎,我能跟你单独谈谈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不能。”司铎毫不犹豫地回绝了。
“可是……”白露皱起细长的柳叶眉,为难地说道,“其实是有些关于沈逸的事情。”
顾念一听,立刻抬头看向对方。
关于自己的事情?他怎么不知道白露知道什么关于自己的事情。
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当年跟白露在一起了半年之久。
当时的沈逸对她也并没有任何防备之心,所以知道点自己的事情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可就算了解,那也是四年前的事情了,没什么新鲜的。
而白露这个女人,不管说什么话,自己和司铎都应该小心提防才是。
顾念察觉到身后的司铎整个身体僵住了。
他心中觉得不太对劲,不由地伸出手,想拉住对方。
但还没来得及碰到司铎的衣角,便听他说道:“你跟我过来。”
顾念还没来得及阻止,司铎便已经侧过身往前走了。
“司铎……”顾念低声叫了一句。
他看着自己还悬在空中的手掌,突然有股情绪涌上心头,但这次似乎已经不再陌生。
不知司铎有没有听到他的呢喃,但对方的脚步确实顿了一下。
而后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白露则提着自己长长的裙摆,迈着小步地跟在司铎身后。
在走之前,还回头看了顾念一眼,明明是一副天真无邪的面容,眼中却带着怎么也藏不住的怨毒。
顾念不由地叹了口气,用另一只手握住自己还未收回的手掌,下意识地捏了捏。
他向来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此刻涌上心头的,却是一股浓浓的酸楚。
顾念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但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孤独。
就像是自己的家,突然招了贼,心里空落落的,但一时到底丢了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顾念将放在一旁的书拿起,翻开。
又低声叹了一口气,将书放回原地。
他侧过身子,整个人倚在椅背上,将眼睛眯了起来。
此刻的他,并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并不知道那充斥在胸口,滚烫的流动在血液中的情感从何而来。
并不知道自己最爱听的那首情歌里唱着的少年是何人。
并不知道喜欢才是最难说出口的话。
但他隐约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换个角度再见故人,已经是另一番滋味了。
他觉得自己仿佛终于穿过了那层纱,看到了许多人隐藏在背后的模样。
但只有司铎,他觉得自己仍旧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