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井端着复古绿的烧水壶，平复下心情，重新回到茶几边时，便看见王珂满脸复杂的表情，不可言说。
“茶里有毒？”萧井疑惑地望了他一眼。
王珂默默把手机递给他：“我没事，但哥们你摊上大事儿了。”
萧井接过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瞬间内心震惊：1000+条私信，还在增长！
“王珂我和你有什么血海深仇？”
接下来王珂的解释，让萧井特别想用手上那壶滚烫的开水给他来个醍醐灌顶。但是，在他还没有痛下杀手之前，王珂便以光速逃之夭夭。
他拿上车钥匙火速跑路，到门口还不忘谢罪道：
“阿井，我也不是故意的。本来就是想替中医人发个声，我……我一时激动，忘记了这是你的手机，抱歉抱歉，哥先撤了。明天还得去相亲呢，你也早点休息哈，晚安！”
“速度地滚！”萧井抄起一个抱枕飞过去，却被猝不及防的关门反弹到了地上。他此刻也无心去捡，坐在沙发上默默点开了微博私信。
不读也罢，越读越气。
这是什么情况？生平第一次点开直播，第一次“被”留言，结果就得到了千人的关注——全部都是骂他的！
“亲，不喜勿喷，限你立马给橘子大大磕头道歉！”
“请你滚出直播间。”
“把你的嘴巴擦干净了再进来，这里是交流画画的地方，轮不到你来撒野！”
“……”
这些还算是文明的，多得是键盘手的谩骂和诅咒。萧井又大略看了几个，暗想，这个漫画博主到底什么牛鬼蛇神，竟然能号令千军万马来奇袭他。
萧井又点回去看了看直播标题：橘子，呵，还十七瓣呢。
他懒得理会这些网络暴民，便把手机搁置在茶几上，一丝不苟地将茶台收拾干净。
而此刻，电脑前，宋忆橘正专心致志地画完最后的步骤，收工签名。
“好吧！不知不觉，我们的网课也到了最后阶段了，让我来看看今天有哪些幸运鹅中奖呢？”宋忆橘把留言一条条往前翻，越翻越感觉画风不对。
粉丝掐架了？
不至于吧，她就一画画的，粉丝也都很佛系，大家平时顶多也就交流下有关绘画的问题。
再仔细看看，的确有几条辣眼睛的留言混入其中，人群中独领风骚。
这个叫“凿井人”的杠精也太过分了吧！她不过就是帮金主爸爸插播了一下广告，一不卖产品，二不拿回扣，至于那么毒舌嘛？
她一个中医学院的都没有那么激动，他个吃瓜群众瞎起什么哄。
等等，宋忆橘总觉得这波操作，似曾相识——
不会是她妈妈做的吧？
当年，为了阻止她买画材，可中断她的零花钱。
为了让她的漫画书滞销，赵燕芳女士能给她新书写一星差评。
而且，妈妈还注册小号，偷看她的微博，时不时窥视她的动态。
这会儿买个水军也正常。
她所做的一切，目的只有一个：让宝贝女儿感到画画是一件混不出名堂，又养不活自己的事。然后乖乖认命回家，履行一个中医世家儿女的使命。
只要能够阻碍到她发展绘画事业，赵燕芳便能大义灭亲。
你若不继承祖业，悬壶济世。
我就要心狠手辣，拨乱反正。
所以，如果是她找人干的，完全符合动机。
宋忆橘点开了这个名叫“凿井人”的微博，不出所料，这个没有头像，没有日常照片，没有各种转发的人，特别像是那种专门用来整蛊的小号。
对方的坐标还和她在同一个地点，看来有备而来。
宋忆橘一边叫大家不要激动，不要掐架。一边赶紧结束课堂打电话给赵燕芳，赵女士倒是很快地接了起来，仿佛正等着瓮中捉鳖一般。
“小橘子，你是想清楚白天妈妈和你说的话了，准备踏踏实实毕业回家上班了？”
下午宋忆橘就已经把得金奖的消息发到了家庭群，本意是想嘚瑟下自己有绘画实力，没想到又一次被全家无视，她妈更是直接打击道：
现在的世道，广告牌砸下来，十个人有九个都是画画的，还有一个就是设计那广告牌的，你画画你能吃饱饭啊？当初就不应该给你那么多零花钱，让你去买画材，报培训班！
宋忆橘撇撇嘴道：“妈你可能想多了，我就是来问问，你最近茶叶喝完了吗？我给你们买点新茶。”
“哎哟，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难得你有孝心，我看那个茗远茶庄的新出的普洱茶饼就挺不错嘛。”赵燕芳被女儿关心，受宠若惊。
宋忆橘咬着笔杆暗想，哼，果然是你：一边时刻关注着我的动态，一边叫水军去给我挑刺。
“那成，我叫公司送我点，回头给你们快递过去。”
“橘子，你还是不肯回来吗？你爸爸他已经托人去医院找帮你找工作了……”赵燕芳苦口婆心。
“诶，妈、妈、妈！我室友喊我去洗澡了，我得走了，回头再和你聊啊！”
眼看妈妈又要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宋忆橘连忙收了线。
现在，经过她的初步试探，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凿井人”就是赵燕芳女士找来的黑子，这么多年，她一直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向父母证明自己有喜欢的爱好，并且能够很好的安身立命。但他们不理解，不支持也就算了，还充当起了她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宋忆橘决定迅速铲除这颗老鼠屎以平息这场骂战，她接下来还要开第二次，第三次网课，不希望她的粉丝去参与这些与课程无关的是非。
宋忆橘随即便发了一条私信过去：
【嗨咯，大兄弟。赵女士给了你多少辛苦费，我补差价给你，跪求你赶紧闭麦！】
还附加了一个她自己原创的闭嘴的表情包。
宣战完毕，坐等对方回应。
结果，宋忆橘等了半小时，“凿井人”也没有回复。期间，她还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网络，信号完全ok。
几个意思，想坐地起价，憋着放大招？
宋忆橘又连续发了几条过去。
【好好和你商量，你装什么神秘。】
【留言的时候不是挺无畏嘛，现在怎么变缩头乌龟了？】
【就算我是为了赚钱打广告，也比你为了赚钱当水军强。】
【喂，你是中医吗？懂中药吗？你知道阴阳、五行、运气、脏象、经络吗？不懂辩证预防，充什么养生专家。】
【……】
一顿操作猛如虎，感觉自己就是以暴制暴的名侦探化身。
敌不动我不动，宋忆橘决定早早休息，才有精力和这个水军谈判。
*
萧井刚好洗完澡，走进卧室，一边擦着未干的头发，一边发现微博又弹出了新消息。
是一连串来自橘子十七瓣的私信，这不就是那个漫画博主，还搞一个极其夸张的卡通人物头像，咧着一嘴牙，可见审美不行。
读完她的私信，萧井发现橘子十七瓣不仅审美不行，智商也堪忧。
说的都是什么话，什么赵女士？他一个字也没看懂，而且，博主又发了和她头像一个系列的丑表情。萧井想也没想，置之不理。
一滴未干的水珠，从他的发梢滑落，滴在与宋忆橘对话框的屏幕上。他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便打开床边的《经方实验录》，翻到书签标记的页码，专心致志地读起来，卧室的壁纸很简洁，只有白色的凹凸暗纹，映出一个清隽的剪影。
睡前阅读几页中医书籍，是他多年保持的一个习惯，不刷视频，不聊微信，他的睡前仪式安静的只容得下他一个人。
仿佛星河中的一叶孤舟，看起来寂寥，却有自己的方向。
手机的冷色调屏幕却一直在暖洋洋的阅读灯下挣扎，最终暗了下去。
*
第二天醒来，宋忆橘接到了茗远茶庄打给她来电话，说因为她昨天的推送，今天祛湿茶的销量翻了好几番，很多人是冲着疗效，很多人冲着包装设计的颜值。还顺便带动了其他几款养生茶的捆绑销售效益。
茶庄有了和她进一步签约合作的想法，想把下一款新产品的包装图交给宋忆橘。
宋忆橘开心之余还有些小得意，她觉得家里人真是多虑了，这些年她靠画画赚的稿费不仅可以吃饱饭，还能让她在江州混的挺开心。
她认真地在学员的私信中挑选了几张昨天的茶叶罐子写生作业，再加上自己的范画，发到了微博，借此做了第一期网课的总结，顺便报答下金主爸爸的知遇之恩。
发送完毕，宋忆橘化了一个美美的妆，便和寝室的姐妹们一起出去逛街吃饭。说好了今天她请客，庆祝她和茶叶公司达成设计合作。
女生在一起嘛，总有说不完的八卦话题，大家吐槽一下隔壁班那个白莲花，想象一下新换的复审博士生，顺便憧憬下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