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听了邗丹的话,麟炎果真收敛了不少,不会再时不时地冲人甩脸色,尤其是对他大哥。
大军很快就回了七十二重天。
常垠看着在不远处喂马的麟炎,胳膊肘捅了捅邗丹:“你小子厉害啊,到底跟他说了什么?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邗丹老老实实地道:“没说什么,不过是让他为你着想罢了,你从前就是太宠他,才让他事事只想自己,不会为别人考虑。”
常垠感激地看了邗丹一眼,便走过去拍了拍麟炎的肩膀,“炎儿。”
“大哥……”麟炎放下手中喂马的草,“大哥,以前是我不好,我不该害你的。”
常垠点了点头,颇为满意,“以后你好好的就行了,待父帝气消,他自然会将你认回去的。”
“嗯。”麟炎渐渐学乖了,不再去问为什么。
常垠事务较为繁忙,没多久回了微和殿去,只留下邗丹和麟炎。
麟炎冲邗丹羞涩笑道:“邗丹哥哥,以前我捅了你一剑,对不起。”
邗丹骄傲地道:“一剑算不得什么,你就是捅我十剑百剑又如何,就我这体格,根本不会怕。”
邗丹看麟炎不太喜欢说话,平日里总是沉默着,坐在哪一处就过了一天。
邗丹忽然想到带他出去四处逛逛,“小炎儿,走,哥哥带你出去玩。”
麟炎眼中亮起光芒,很快又熄了下去,“我不能到处跑,会给大哥添麻烦的。”
邗丹道:“你好好跟在我身边,别乱跑就不会有事的。”
“好。”麟炎把天马牵回马厩,跟邗丹一同去了三十七重天。
到灵栖山后,邗丹推开那扇略有些简陋的宫门,便看到里面有四个少年打打闹闹的,十分嘈杂。
那四名少年听到开门声,纷纷回过头来看,看清来人后,一窝蜂全跑上来。
“邗丹!”
“许久不见,可想死我们了。”
几名少年同时说话极为吵闹,邗丹喊道:“行了行了,什么德性。”
待他们安静下来,邗丹才跟麟炎介绍道:“这四位便是青风,白寒,临朱,玄夜四大天神。”
四大天神从前常垠跟麟炎将过,但他记得他们不叫这个名字,他疑惑地问道:“四大天神不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吗?”
临朱笑嘻嘻地道:“那是真身之名,邗丹说的是我们的名字,譬如你是条小金龙,我们总不可能叫你小金龙吧。”
其余三人哈哈笑道:“就是就是。”
笑了半天他们才发现这是个生面孔,便停下来问道:“你是谁?”
麟炎被他们的热情冲昏头脑,一时语塞,连自己名字都给忘得干干净净,他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来,“我……我叫……不记得了……”
玄夜笑道:“这是什么名字?还有叫不记得的?怪哉怪哉。”
“瞧我这脑子,忘说跟你们说了。”邗丹拍着麟炎的肩膀道:“这是我的小兄弟麟炎,我平日里都是叫他小炎儿。”
“这名字好,哈哈哈哈!”
这四名少年总有笑不完的,麟炎虽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为了融入他们,还是附和着笑道:“哈……哈……”
邗丹察觉到他的不自在,便道:“你们几个快别笑了,一天就知道笑,被贬成扫把星打扫洞府怎么还能笑得出来的?”
他们四个就是因为太爱笑,几千年前在天帝板着脸指责众神时,在微和殿中笑了出来,还笑得险些满地打滚。
天帝一怒,便将他们四人全部贬到三十七重天,谁成想这几人被贬非但不长记性,还越发笑得猖狂。
临朱骂道:“那是天帝老儿他迂腐,笑一笑又怎么了?我们笑了他又不少根毛。”
邗丹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
麟炎从来没有什么朋友,大概是因为年纪相仿,他与邗丹和这四名少年没多久就嘻嘻哈哈打成了一片。
他打心底里觉得,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一次。
三十七重天不像七十二重天永远都是白日,很快便入了夜。
在明明灭灭的灯光下下,几人随处一躺,打打闹闹结束后就睡着了。
常垠越来越忙,麟炎逐渐习惯乖乖地跟在邗丹身边,邗丹去哪他去哪。
邗丹不知什么时候与匀姬公主好上的,他时不时会去海底,麟炎自然也跟着一起同去。
从那以后,他们两人卿卿我我,麟炎坐在一旁看着。
他们两人打情骂俏,郎情妾意,麟炎也在坐一旁看着。
他们两人干什么,麟炎都坐在一旁看着,风瑶嫌他碍了姐姐的事,索性拿了绳子将他捆起来,将绳子另一头攥在自己手中。
麟炎还想偷看,风瑶一拽绳子,“还看!”
麟炎有些不解地道:“我看一下又怎么了?”
风瑶问道:“是不是将来人家新婚之夜,你也要坐一旁看着?”
常垠岛上闭塞,有关于外界的事麟炎都是从常垠口中得知的,麟炎许多事都不懂,更是一脸疑惑地问道:“这有什么不行的吗?”
风瑶气得直翻白眼:“你……”
两人相看两厌,却又经常不得不看到对方。
风瑶两手撑着脸,看着不远处的邗丹和匀姬,叹了口气,“要是将来我也能像姐姐一样,找到一个像邗丹将军那样的意中人就好了。”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麟炎的嫉妒心,他并不懂男女之情,一直当风瑶和他这样,便是两心相许。
他没忍住脱口而出问道:“你还要找别人?”
风瑶道:“那是自然。”
麟炎没有说什么,只是自风瑶说过那句话,邗丹去海底他不再跟着。
但不知为何,他总是有意无意记起风瑶的话,她说她要找个邗丹一般的意中人。
麟炎下意识学起了邗丹,他也像邗丹一样,走到哪里都像天上耀眼的太阳,幽默风趣,哪怕是战场上那狂妄自大的模样,也是他羡慕的。
邗丹平日里人虽没个正形,却又偏偏是个饱读诗书之人,一旦正经起来,吟风咏月信手拈来,还抚得一手好琴,众神皆要自叹弗如。
越是与他们相处,麟炎越是不愿再做那个从岛上来的粗鄙野人。
他经常托常垠从天书阁给他带很多书回来,不管什么书他都逐字逐句地看,遇到实在不懂的,便去请教邗丹。
邗丹的幽默风趣油嘴滑舌他到底是学不会的。
但不过短短两千年,他已经彻底改头换面,从前的阴翳少年眉间都是阳光。
麟炎也比从前谦逊多了,哪怕邗丹年龄和他一般大,他会尊邗丹一声“先生”。
常垠许久未见麟炎,每次回宫总会惊讶于他的变化。
两千多年后,天帝终于想明白当年楚氏之事,无论当年怎样,这个孩子终究是他的,他也慢慢说服自己接受了麟炎。
麟炎自此不用再偷偷摸摸地生活,他一直强迫自己去忘记从前的苛待,哪怕心里并不太愿意,也会恭恭敬敬地叫天帝一声父帝。
就这样又过了两千年,邗丹因为爱上鲛人族女子,成为七十二重天的谈资,被众神明里暗里议论纷纷。
神界千年一回的盛会上,众神难得汇聚一堂,散会时,麟炎独自走在云雾中,却听见不远处几名上神议论了起来。
“邗丹怎么会喜欢上低贱的鲛人族女子?”
“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妖物玩玩也就罢,他还非要和那女子成亲,陛下自从知道以后,那脸色异常难看。”
谈论间不知是哪位上神压低声音道:“陛下想必是因此想起当年的楚氏了,还真是一段血腥的过往。”
“你胆子也忒大了,还敢提及这事。”
“这种事下面说说也无妨,陛下又不是千里耳,还能听到不成?”
“不过想必陛下也看开了,否则又怎么会允许楚氏的儿子回来?”
上神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麟炎听到楚氏愣了一瞬间,只觉自己好像从前曾在哪里听到过。
但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去找了邗丹。
麟炎看邗丹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惊讶地问道:“他们那么说你,你都不在意的吗?”
“有什么好在意的。”邗丹无所谓地道:“我认定了她,就算是天王老子要把我打下地狱,我也绝不会弃她,如若众神真的容不下我们,再也不回七十二重天就是。”
麟炎道:“有时候我真钦佩你。”
邗丹笑道:“没什么可钦佩的,是我做出的选择,自然是无怨无悔。”
邗丹从那以后真的就再也不回七十二重天,而是在海底与匀姬成了亲,日日相守。
麟炎有事寻他,也只好去海底。
音儿跑进寝宫,高兴地对正在梳妆的风瑶道:“公主,神界的三殿下来了。”
风瑶淡淡地道:“来了就来了,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音儿道:“公主不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风瑶放下玉梳,有些好奇地问道:“是谁?”
音儿激动地道:“是从前总跟着邗丹将军来海底的那个毛头小子,那时候他还总和公主闹矛盾。”
风瑶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但她并没有像音儿一般喜形于色,面上看不出丝毫在意。
半响,她叹了口气,问道:“前些日子父王与魔界使者商议我的婚事,你可知道如何了?”
音儿抱怨道:“别提了,我听说那魔尊欠下了不少风流债,这就罢了,魔界人说我们妖界高攀,您……最多只能做个妾……”
风瑶听完音儿的话,气得一掌拍在妆台上,“做妾?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子不嫁了,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
“这……”音儿已经习惯了风瑶的脾气,她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公主,咱们要注意仪态……和言辞……”
“注意什么仪态?贯是惺惺作态!”风瑶提起裙摆,骂着走了出去,想去让妖王退了这门亲事。
谁知刚出门便遇上了麟炎。
麟炎道:“哟,这是谁啊,发这么大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