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一眼就注意到白惊月的绳子捆得很紧,白惊月手已经没了血色,鹿鸣心里隐隐作痛,片刻后他才问道:“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白惊月看见鹿鸣恢复了,这才放心下来叹了口气:“那天晚上你睡了过去,大家都没多少力气了,碰巧找到个屋子准备进去休息休息,一进去,就落入陷阱之中,后来被一群鬼抬到这里来,你睡了两日,我们也被绑在这两日了。”
“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对不起,鹿鸣。”白惊月一想起自己从没受过这样的苦就来气,便扭过头去骂绑在旁边的临朱:“都是因为你这个死叛徒,才让我们陷入险境,你说你没事当什么叛徒?”
“就算不是为了抓我,你那么喜欢多管闲事也一定会来鬼城,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学艺不精,就你这点修为若不是天帝老狗偏袒你,你以为你能当上神?在三十七重天打扫洞府人家都不要你的。”临朱被他这么一骂也不顾什么面子了,该死的白惊月总有办法将他气得要吐血。
“不要我?本座天下无双,谁人不爱我?对吧,鹿鸣,你爱不爱我?”此时的白惊月若不是被捆着,估计要气得跳起来揪临朱耳朵。
“爱。”鹿鸣无奈地看着二人争吵,他知道白惊月向来不着调,什么场合都能由着性子胡来,现下这生死攸关的时候他竟还能吵架,不过鹿鸣没想到这临朱一大把年纪了还会跟白惊月斗嘴。
临朱递了白惊月一个白眼,他长得倒也不是凶神恶煞,充其量就是一个长得挺帅气的中年人,并不像想象中的满脸胡茬虎背熊腰。
他身为年长者本不喜欢多言,结果因为白惊月废话太多,导致他也跟着话多起来。
他们被抓了两天,白惊月不分日夜地说话,十句话里有九句都是在骂临朱。
两名黑衣人起初还在一旁帮腔,被白惊月骂得怀疑人生后,便不敢再和他说话,只要他们不说话白惊月当然也不屑搭理他们的。
但临朱就不一样了,不管他搭不搭话白惊月都照样骂他,临朱实在听不下去的时候就还嘴,两天里两人吵了不下百次,每次都吵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休息片刻后本以为能清静,白惊月又开始不依不饶骂他。
“吱呀~”一个极貌美穿着粗布红衣裳的女子推开门,眉眼温柔如水,一头长发用木钗绾起,带着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女孩儿,一只手给女孩撑伞,一只手端着一碗水。
关上门后女子将伞递给小女孩,让她自己拿着,摸了摸她的头后径直朝角落里躺着的鹿鸣走过去,蹲下身,温柔地道:“公子醒了?喝口水吧。”
“谢谢。”鹿鸣点头道了谢。
“这位美丽的姐姐,我也想喝水,你行行好,救救我吧,我就要渴死啦,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白惊月在一旁鬼喊鬼叫,小女孩听到声音跑过去,歪头看着他发呆。
女孩大概四五岁的样子,刚好能和被绑在柱子上的白惊月平视,她穿着打了补丁的衣服,长得很漂亮,可惜眼中只有死寂,没有一点光芒,她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白惊月。
鹿鸣喝到一半停了下来,对那女子道:“多谢姑娘,给他喝吧。”
那女子莞尔一笑,端着碗走过去,把碗递到白惊月嘴巴旁。
白惊月伸出头去喝水,急得旁边的临朱探着头看碗里还有没有。
白惊月笑嘻嘻地看着临朱道:“没了,你看什么看,没你份。”
那女子道:“各位不好意思,水只有一碗了。”
女子说完接过小女孩手中的伞,牵着她的手,推门离去。
小女孩走出门的那一刻回头朝白惊月露出一个微笑,嘀咕道:“师兄……”
牵着女孩手的女子听见她的话身子微微一僵,惊愕地低下头看了小女孩一眼,随后温柔地对女孩道:“你喜欢他吗?”
小女孩机械般地点头,更像一个被提着线的木偶,白惊月看得出她样子很痛苦,她说话应当是很艰难的,却还是一字一句吞吞吐吐地道:“可他……没有……没有来……”
这下别说白惊月几人,就连那名女子都一头雾水不明白自己的女儿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疑惑片刻,看了一眼白惊月后站起身来拉着女孩就离去了。
鹿鸣也顺着女子的目光看向白惊月的脸,他像是突然吃了醋,那眼神看得白惊月无所遁形,片刻后,他才道:“这里不是鬼城吗?怎么会出现活人?而且刚才那位姑娘看着也不像坏人。”
白惊月见鹿鸣终于不再那么看着自己,这才松了口气,万一被鹿鸣误会就惨了,一听鹿鸣的话他就赶紧接话道:“是挺奇怪的,我看那女子带着的小女孩,非人,非鬼。”
临朱在一旁没好气地道:“逆天而行,终遭反噬。”
白惊月觉得他说的不错,接着道:“看来立城失踪的孩子,被剜心的童鬼,跟这女孩有很大的关系。”
他这么一说,鹿鸣也想起了那些胸前有个大窟窿的童鬼:“你是说,剜那些孩子的心脏,也是为了维持这女孩的生命?”
白惊月道:“不错。”
鹿鸣道:“那也不至于将一座城变为鬼城吧。”
白惊月道:“也许是为了隐藏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小子,不错嘛,分析得头头是道。”一旁的临朱插了话。
白惊月朝临朱翻了个白眼:“出去我就杀了你。”
临朱气得胡子抖了抖:“出去?只怕我们要死在一块儿了,这人既然能有捆仙绳,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出去。”
白惊月骂道:“闭上你臭嘴,就不会盼着点好的?”
临朱道:“那你倒是说说,我们全都被捆仙绳绑在这,动弹不得,你说说,怎么逃?”
临朱说完,白惊月顿时茅塞顿开,笑嘻嘻地看向鹿鸣,鹿鸣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点了个头,回他一个更意味深长的笑。
两人眉来眼去让临朱和两名黑衣人看得是莫名其妙,临朱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暗送秋波,眉目传情?”
白惊月与鹿鸣同时看向他:“你闭嘴!”
白惊月嬉笑着对鹿鸣道:“过来嘛,鹿鸣,你别在那个角落,角落太冷,容易着凉,快过来。”
鹿鸣乖乖的从角落里慢慢滚到白惊月脚边,挣扎着慢慢靠着柱子坐起来,正好能靠在白惊月的肩膀上。
白惊月关切地看着鹿鸣:“我的小乖乖,睡吧。”
临朱和两名黑衣人鸡皮疙瘩都快掉地上了。
白惊月不再和他们搭话,对临朱的嘲讽一并充耳不闻,一直望着鹿鸣,看着鹿鸣慢慢闭上了眼睛。
鹿鸣失血过多,现在就应该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才有力气逃。
捆仙绳,捆得住神,捆得住仙,但把他们掳来的人却万万没想到,他们还掳了一只妖来。
月光照在鹿鸣脸上。
门外传来声音,上百只凶鬼站成两排,毕恭毕敬地等着他们的主人来。
一个红衣鬼直接夺门飞了进来,凶鬼们跪倒一片:“参见将军!”
那被称为将军的红衣鬼自上而下地打量着几人,白惊月赶紧推了推鹿鸣,鹿鸣才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红衣鬼,吓得眉头突然又结起了霜。
白惊月低声对鹿鸣道:“别害怕。”
鹿鸣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我……没有怕……”
红衣鬼看了看他们两人,好像都不合他的口味,挑来挑去终于挑上了与临朱一起的一名黑衣人,那名黑衣人身材魁梧高大,长相英俊。
他一把扯开岳于的捆仙绳,附上了他的身,岳于灵魂无处可去,被红衣鬼抓过来徒手撕碎。
这一幕看得众人毛骨悚然,岳于虽然没归入仙籍,但好歹也是修行了几万年的,离成仙就差飞升了,想不到这红衣鬼竟这么厉害。
鹿鸣的脸藏在白惊月身后,手指还能动,他轻声念着咒语,催动傀儡线先去解白惊月的捆仙绳。
傀儡线在地上爬着,红衣鬼并没有注意到,他很满意刚得到的身体,看了看手掌心和粗壮的手臂后哈哈大笑:“看来不用再换新的了,哈哈哈!”
白惊月的捆仙绳已解,接下来只需要等待片刻回复法力。
他得设法吸引红衣鬼的注意,好让鹿鸣的傀儡线能顺利去解临朱和另一个人的捆仙绳。
白惊月抬头看了红衣鬼一眼:“你这鬼东西,当鬼不好吗?非要附在别人身上,要附人身上也冲我来啊。”
红衣鬼闻声果然怒了,瞪着铜铃一般的双眼,走过来掐在他的脖子上:“小白脸你想死?”
白惊月被掐得脸通红,说不出话来,这红衣厉鬼的力气大得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傀儡线已经成功解了朱雀和那名黑衣人的捆仙绳,鹿鸣见红衣鬼掐着白惊月的脖子,目光狠狠盯着红衣鬼。
他试图催动傀儡线去勒死红衣鬼,可他实在太虚弱,已经操控不了傀儡线了,红衣鬼察觉到异常后眼疾手快一把掐住鹿鸣的脖子:“既然你也想死,那便让你二人做一对亡命鸳鸯。”
“放开他……”白惊月被掐得几乎要断气,但他也顾不得管自己,努力伸过手去拍打红衣鬼掐着鹿鸣的那只手。
慌乱中他眼睛一瞥,余光看到门外慢慢走过来的两个人,那个给他们水喝的女子,手里牵着小女孩。
他正想发出声音叫她们快跑,没想到那女孩开口了,她朝那红衣鬼喊道:“爹爹……”
“公主,鸿儿,你们怎么来了?”红衣鬼看到那女子和小女孩后,直接扔开白惊月和鹿鸣,方才那恨不得吃了所有人的他突然像个无措的孩子,他立在原地愣了片刻,赶紧在衣服上擦了擦自己的手,便笑着跑过去抱那女子。
也就几步路,他是喜极而泣跌跌撞撞地跑过去的。
“将军、”女子热泪滚过脸颊,抱着红衣鬼终于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红衣鬼紧紧抱着她,激动得低下头去亲吻她的额头,又把她搂得更紧了些:“公主,是林衡让你受苦了。”
阿陌公主抽泣着抬手去摸林衡的脸,满脸都是泪,拼命摇头: “只要能跟将军在一起,阿陌不苦,阿陌一点都不苦。”
小女孩的目光一直在白惊月脸上,白惊月的目光也落在她的脸上:“她为什么一直看我?”
半响,女孩才移开目光,拉了拉她爹的衣角:“爹爹……”
“鸿儿,爹一定会救你,我们一家人一定能光明正大的活着。”林衡抱起鸿儿,转头对门外候着的凶鬼下令:“把这四人给我剐了,给我们鸿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