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星星点点,鹿鸣燃起火堆,温暖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星星,手不自觉的从怀中拿出白惊月的发带,放在手心里看了许久。
在魔界时他因为不小心看了一眼魔族侍女,被魔族守卫拖出去打了整整一夜,打得皮开肉绽。
守卫手中拿着烧红的烙铁在他眼前一晃,不由分说撕开他的衣领,准备烙上去,鹿鸣藏在怀中的发带就这样掉到地上。
发带上的仙鹤发出微微光芒,一看便知道是神界的东西。
守卫捡起来看了一下,咬牙切齿道:“好啊你,胆敢勾结神界的人,我看你不要命了!”
“还给我!”火红的烙铁烙在了他的胸口上,瞬间肉被烧焦的味道与疼痛感一同袭来。
他没有喊一声疼,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守卫手中的东西:“把它还给我!”
“还给你?做梦吧。”守卫看了一眼旁边的火炉,正要把发带扔进去。
“住手!”
夙愿刚好路过牢房,听到鹿鸣的声音后走了过来。
守卫手中拿着烧红的烙铁,看到夙愿僵住不敢再动,白惊月的发带从他手中掉在鹿鸣的脚边。
夙愿半蹲下身,捡起那条发带,帮鹿鸣拉拢衣服后,将发带重新放回他怀里。随后看着眼前的数名守卫:“对我妖界的人滥用私刑,得到本王和魔尊的允许了吗?嗯?”
守卫紧张地道:“妖王,他……他对我魔界女子意图不轨,勾结神界包藏祸心。”
夙愿反问道:“对你魔界女子意图不轨?他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如何对你魔界女子不轨?你说他勾结神界?凭什么断定他勾结神界?只因他怀中物?这偌大的魔界,神界送来的东西也不少,岂不是整个魔界都勾结了神界?”
“妖王,这……我们会查清楚的,如果他没有做那些事,小人亲自向他赔罪。”守卫心里发怵,既然夙愿都发话了,总不能再继续用刑,否则以魔尊对他那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态度,他对魔尊说些什么,那所有人只有死路一条。
“若是你们污蔑我妖界的人,后果怕是你们承担不了的。”夙愿说完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去。
守卫看他走远,心生一计:“你们几个,把这鹿妖先关起来,我这就去禀报魔尊,说妖王跟这鹿妖交情匪浅,魔尊会亲自解决的。”
“是!”
鹿鸣被粗暴地扔进牢里,不远处有一堆枯草,他忍着痛慢慢挪过去,躺在枯草上,身上流着血,眼中一片死灰:“我是不是……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你了……”
突然眼前一片阴影将他笼罩,鹿鸣抬眼一看,是夙愿,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面前。
夙愿蹲下身,伸手撕开鹿鸣的衣领,拿出他怀中的发带又仔细看了几遍:“这是小白的。”
鹿鸣道:“小白?是谁?”
“我助你逃出去,你去找他。”夙愿说完蹲下身递给鹿鸣一片龙鳞。
鹿鸣伸手接过龙鳞:“多谢妖王。”
外面突然一阵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很多人,至少有几百个,正朝牢房走来,夙愿立即抓起鹿鸣,化为一条白龙,冲出牢房去。
衣服已经干了,鹿鸣才收起发带,往月牙山的方向走去。
白惊月在门前的青石板上半躺着。
“你去哪了?为何这么晚才回来。”看到鹿鸣后,他才松了一口气,干脆躺了下去,凉凉的青石板,皎白的月光照在他身上,与他那一身白衣融为一体。
鹿鸣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去做了什么,只是将乾坤锦袋里的那一百两银子扔给白惊月,笑着道:“我去给你买了烧鸡和两坛好酒。”
“难怪我老远就闻到了香味。”白惊月收起锦袋,一下子坐起来。
屋内的烛光有些暗,鹿鸣才将烧鸡和酒放在桌子上,白惊月便像风一样冲进来,带起的风直接把蜡烛的火苗给吹灭了。
他念了句引火咒,蜡烛才重新燃了起来。
白惊月迫不及待地打开坛子,酒香飘满整个茅草屋,拿了两个杯子,将酒倒在里面,将倒满酒的杯子递给鹿鸣。
鹿鸣问道:“我真的可以喝吗?”
白惊月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少喝一点就好了。”
觥筹交错中,白惊月醉倒,趴在桌子上,一脸满足的嘟着嘴。
鹿鸣也有些许醉意,脑袋晕乎乎的。
白惊月笑着抓住鹿鸣的手:“我不行啦,没想到你这么……这么能喝。”
他朝鹿鸣伸出大拇指,鹿鸣笑着轻轻咬住他的手指头。
白惊月突然惊坐起,伸出手来摸了一把鹿鸣的脸:“素闻凌霄有神女,不及红尘一鹿鸣。”
说完便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鹿鸣将白惊月抱上榻,给他脱掉白靴子。
他没有回自己的屋子,只是静静地看着睡着的白惊月。
他握住白惊月的手,两只指节修长的手缠在一起,温柔地道:“我在魔界时想过,如果我们还有机会再见,会以何种方式?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能同你朝朝暮暮。”
“神仙见到我们妖都想赶尽杀绝,你与他们不同,你是那么好,那么善良的一个人。”
“鹿鸣遇见你,实属三生有幸。我的族人全都死了,就剩下我一个人,我从未真切感受过温暖,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所有人都只想着把我往前推,只有你会护着我,莫说傀儡术,为了你,就算要了我的命,我也愿意啊。”
白惊月睡梦中翻了个身,平躺着,说了句梦话:“鹿鸣!快跑!”
鹿鸣握紧他的手:“不,我不跑,我一辈子也不跑。”
鹿鸣就这样坐在白惊月床边,看着他不老实地滚来滚去。
秋天的深夜格外冷,他还是躺了下来,紧紧抱住白惊月,白惊月也不乱动了,就这样任鹿鸣抱着。
鹿鸣觉得前所未有的温暖,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茅草屋外是皎洁的满月和闪烁的星星,格外安静。
白惊月醒来的时候,本来是被鹿鸣抱着的他怀里却奇迹般地抱着鹿鸣,他轻轻松开手,生怕弄醒鹿鸣。
走到茅草屋外,伸了个懒腰,二风在院子里站着,他走过去松开它的缰绳,打了它一巴掌:“自己去吃草吧。”
二风欢快地跑了。
白惊月见鹿鸣醒了,拿了两个刚洗过的梨递给他:“饿了吧,先吃点果子。”
鹿鸣接过梨:“不知道张伯今天会不会骂骂咧咧的找水果。”
白惊月道:“今日他不会骂啦。”
鹿鸣笑着道:“他日日都在骂是哪个小贼偷拿了神祠的水果,为何今日就不骂了?”
白惊月拿出翎羽:“因为我们要走了,翎羽有异动,一大早便指着北方,临朱又出现了,离我们并不远,等杀了他完成任务,我们再回来。”
二人一路向北。
往北走是白城,白惊月曾在白城大战十二恶人,从此白惊月的名声从立城到白城,传遍整个齐国。
二人走到白城,翎羽还是一直指着北,再往北那便出齐国境内到宁国了。
两人又到了宁国都城青城,翎羽才静下来。
因为两人长相太过引人注目,行事不便,白惊月和鹿鸣都戴了帷帽,帽子上的白纱垂到肩头。
白惊月虽游在人界过了十几载,却还是第一次来青城,青城的富庶繁华超出了他的想象。
迎面走来一群府兵,簇拥着一辆华丽的马车。
旁边挤了一群女子,其中一个更是激动得分不清旁人是谁,她踮起脚尖,胳膊肘捅了捅白惊月:“快看,侯爷来了。”
白惊月只觉得莫名其妙,转过头问她:“姑娘,为何这么多人在此处围观?”
那姑娘头也不歪地道:“第一次来宁国吧,这马车里的是护国候,他老人家虽然五百多岁了却容颜不老,许多国家的人慕名而来就为了看他一眼。”
那马车中的护国候掀开窗口的帘子,露出半张极其妩媚妖艳的脸。
护国侯?这分明就是一名女子啊?还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白惊月心想这宁国果然跟传说中的一模一样,美人遍地走。
道路两旁的人们见他露脸一个个开心地喊着。
那护国候看着众人,笑了一下把帘子放下去。
白惊月和鹿鸣目送着马车越走越远,人群也差不多都散了,各做各的事。
白惊月抱着手往前走,对鹿鸣道:“想不到人界也有长得如此惊人的面容,难得。”
鹿鸣道:“他不是人。”
白惊月打趣道:“好啊鹿鸣,你学坏了,说,你是不是嫉妒人家长得漂亮。”
鹿鸣无奈道:“别闹,刚才那个护国候,他真的不是人,我看他的真身是一只红得似火的红狐狸。”
鹿鸣是不会骗他的,白惊月一听大声叫道:“什么?他竟然是狐狸精?”
旁边的路人都停下来看了他一眼,白惊月努力压低声音道:“既然是狐狸精,为何要来当人界的官?难道是戏本子看多了想来魅惑君主吗?”
就在白惊月觉得奇怪之时,不远处临朱得瑟地冲着他们笑。
白惊月看到他直接飞奔过去,鹿鸣也拔出凌云追过去,就在他们要抓住临朱的时候,他又不见了。
白惊月气得直跺脚,鹿鸣似乎发现了什么,他将剑插回剑鞘中去,蹲在地上看,伸出手指蹭了点地上淡淡的灰尘,有脚印,脚印都是沿着一个方向去的。
鹿鸣突然指着那已经有了好远的马车:“他在马车里。”
白惊月一听就飞过去追那马车,鹿鸣紧跟其后。
“有刺客,保护侯爷!”训练有素的府兵看到飞过来的的白惊月,火速将他团团围住。
白惊月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朝马车里喊道:“临朱,赶紧滚出来!”
马车中的那“女子”听到动静走了出来,一身鲜红如血的衣服随风飘扬,头发用金色发冠高高束起,个子很高,与白惊月差不多。
他看着白惊月一脸狐疑:“什么临朱?来人,把他给我绑了。”
白惊月一愣,这声音分明是个男人啊,可长相为什么又像个女人?
鹿鸣也追上来了,扬起长剑直接冲进马车里,一阵打斗后,马车散架了,马也吓跑了。
他一脚把临朱踢了出来,赤宛无奈地扶着额头看着自己散架的马车,吩咐周围的府兵道:“你们几个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追那马啊!”
他话音刚落,就有两个人跑去追马,其余立刻拔出刀来架在了鹿鸣和临朱的脖子上:“侯爷,这三个刺客需不需要送往衙门?”
赤宛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打量白惊月时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不必,都给我绑了,押回府上,本侯亲自严刑拷打。对了,我的马车让他们赔。”
回到侯府,府兵推搡着他们,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见了侯爷还不快跪下!”
白惊月与鹿鸣一动不动。
见三人不跪,一名府兵拿了根很粗的木棍朝临朱的腿打去,临朱早已与凡人无异,哪里经得住打,当即打得跪倒在地上。
那名府兵打完临朱拿着棍子就要朝白惊月的腿打去,鹿鸣上前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他吐了一口鲜血,不敢置信地看着鹿鸣。
白惊月一直看着赤宛,觉得莫名的熟悉,若不是他对眼前的人好奇,他是不会心甘情愿被绑了来的,但眼前这人脾气不太好的样子。
见赤宛走上前来,手里出现一条鞭子,白惊月骂道:“死狐狸,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打人!”
“刺杀本侯还有理了?”赤宛完全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自己是狐狸。
“你少自作多情,我们可不是来刺杀你的,再不放开我,等我自己挣脱时必定打得你哭爹喊娘。”
赤宛完全没想到白惊月说话比他还气人,他一时竟想不起该用什么话来骂回去:“你们惊吓到我了,与刺杀无异。”
似乎是白惊月的话起作用了,他也没动手,只是收起手上的鞭子,走上前去一把扯下鹿鸣的帷帽,扔到一边,又去揭白惊月的。
当赤宛揭开白惊月帽子的那一刻,如同五雷轰顶般突然就愣住了,他看着白惊月的脸震惊许久才回过神来:“小白?怎么是你?你来青城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