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月……”鹿鸣下意识叫了白惊月一声。
白惊月听到鹿鸣的声音忽然坐起来,赤宛隔着屏风看到他的人影,立刻松开鹿鸣,随后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的模样。
“鹿鸣,你怎么了?”白惊月赶紧揉着眼睛走了过来。
鹿鸣不想让他担心,便道:“没什么,你怎么醒了?”
白惊月看见满地的狼藉,又看着鹿鸣面红耳赤的,脖子上还有痕迹,他动作行云流水,鹿鸣还没反应过来时,月挥已经抵在了赤宛脖子上,扇子前端如同一把锋利的刀陷入赤宛脖颈的皮肤里去,语气前所未有的愤怒:“你敢动他?”
鹿鸣平日里见惯了一脸笑嘻嘻的他,竟被白惊月这突如其来厉言正色吓到了。
赤宛不敢相信地看着白惊月,赤宛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还有这一面,无论是六千年前那温润如玉的他,还是如今嬉皮笑脸的他,都不该出现眼前这暴戾的模样。
怔住片刻后赤宛才道:“只是鹿鸣兄弟想跟我切磋切磋,毁坏点东西在所难免,是吧,鹿鸣?”
赤宛故意把鹿鸣两个字的尾音拉得老长。
鹿鸣冷冷地看了赤宛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他对白惊月点了个头,赤宛立刻笑着对白惊月道:“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欺负你的人呐。”
白惊月这才收起月挥:“最好是这样,你若敢欺负他,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赤宛盯着鹿鸣,狐狸眼眯了眯。
白惊月带着鹿鸣回了客栈。
“不识好人心。”赤宛看着白惊月离开的背影,拳头握得紧紧的,像一座快要爆发的火山,一拳又一拳地砸在墙上,直接把那面墙砸垮,手上渗出鲜血。
老板娘听到墙倒塌的声音,以为是哪位贵人遇到刺客了,吓得赶紧跑上来,看到怒火中烧脖子上流着血的赤宛,吓得魂魄都快离体了:“侯爷,您这是怎么啦?”
“没什么,闲得无聊,砸墙玩玩,今日的损失你自己算好去我府上领钱。”赤宛说完便走了出去,平日里的他只是清冷,今日周身戾气让人远远地就害怕。
人尽皆知护国侯是宁国皇帝最敬重的人,虽不是手握大权的权臣,但他要杀谁,皇帝都是睁只眼闭只眼随他去的。
皇帝听说赤宛遇到刺杀,赶忙把他召进宫去。
“陛下,”见皇帝正在批奏折,赤宛也没有等他批完的意思,直接开口打断了他,赤宛并没有行礼,周围的太监宫女们对他的行为早就习以为常。
“哟,老师来了,弟子见过老师。”皇帝一听到声音连忙放下手中的笔,走下来了后竟对赤宛行礼作揖。
皇帝是挺俊俏的模样,鹅蛋脸,浓眉大眼,他看着赤宛,一脸担心的模样:“朕听说老师今天一大早遇到刺客,可有受伤?”
“谢陛下关心,臣没有受伤。”
皇帝看到赤宛脖子上和手上缠着的纱布,追问道:“这不是伤吗?”
赤宛嘴角一勾,邪魅一笑:“这是练功时伤的,习武之人受点皮肉伤不值一提。”
刺客当街毁坏了护国侯的马车,这消息早已传遍青城,又怎么会传不到皇宫里来了,皇帝自然知晓:“看来老师有意袒护那刺客啊,那朕也就不掺和了。”
“如果陛下没什么事的话,臣就先走了,府里还有些事需要处理。”
“老师若是有需要朕的地方,尽管开口。”
“多谢陛下。”出了皇宫后赤宛便钻进马车里,回府的路上他一直看自己的手沉思,狐狸爪伸出来,又缩回去,一直重复。
早上临朱鬼鬼祟祟隐了身跑进他的轿子里时,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他便知道临朱是故意引白惊月过去的,至于临朱想做什么,赤宛不想浪费任何时间思考,只要把临朱抓起来严刑拷打,捱不住了他自然会说的。
回府后,赤宛半躺在椅子上,紧闭双眼,脑海里又开始出现了儿时的画面。
赤宛记忆中的青丘有一棵很大的姻缘树,树上挂满红绸带,绸带上写满世间男女的愿望。
他的生活本来是无忧无虑的,直到有一天天帝下令说青丘灵狐一族曾参与了临朱的那场叛变,要清理门户,派了很多天将来镇压。
当年的他还小,什么都不懂,他只记得火光四起,血流成河,青丘被烧的面目全非。
他的手在逃走的时候被射了一剑,他母亲将他藏在姻缘树上,硬生生把那箭拔出来,不准他出声,赤宛疼得眼里都是泪花:“娘,我好疼……”
“宛儿,乖,别出声。”狐狸夫人将他的伤口草草包扎了一下,把一块玉佩挂在赤宛的脖子上。
追兵越来越近,她的眼泪不停地从眼眶中滑出来,哽咽着对赤宛说:“赤宛,我们来玩捉迷藏,你躲在这里,不要出声,不要哭,不要下去,等娘亲来找你,好不好?”
幼时赤宛以为娘亲真的在跟他玩捉迷藏,便答道:“我不出声,不哭,不下去,娘,你一定要找到我。”
狐狸夫人一听眼泪便控制不住地流,她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亲吻就一下赤宛的额头:“乖孩子。”
说完便跳下姻缘树,朝追来的天将跑去,万箭穿心而死。
幸亏这一幕赤宛没有看到,他很听母亲的话,不敢乱动,乖乖地在树上坐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傍晚,一名轻纱遮面的少女跪在姻缘树下求姻缘:“苍天在上,信女灵愿,愿生生世世与师兄夙愿在一起。”
赤宛手上的血滴在灵愿脸上,她伸出舌头舔了舔,觉得有点腥,伸手一摸才发现是血。
她抬起头看到树上的赤宛后,飞到树上坐在赤宛旁边,笑着问他:“小家伙,你不回家,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等我娘亲来找我,她说要跟我玩捉迷藏。”
灵愿看到他手上的伤,皱着眉头问道:“那你娘亲呢?”
赤宛哭着说:“娘亲死了,我没有家了。”
他那时才几岁,不知道死意味着什么,但他打心底里害怕。
灵愿摸着他的头道:“要不,我收你为徒,好吗小家伙。”
赤宛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懂事地擦去脸上的眼泪,看着灵愿说道:“收我为徒,我就有家了吗?”
“师父就是你的家人啊,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灵愿为了不让天将发现,便把赤宛藏起来,找机会就偷偷给他送吃的,夜里趁天将巡逻的间隙,把赤宛抱在怀里跑了出去。
“侯爷,抓到人了。”一名府兵走进来半跪在地上,打断了赤宛的回忆。
他睁开那双满是疲惫的眼睛:“知道了,带去地牢,先打一顿再说。”
临朱被打了足足一个时辰,打得皮开肉绽,赤宛这才慢悠悠地走下地牢里来,地牢里的府兵赶紧搬了一个铺着虎皮的椅子给他坐。
赤宛坐在一旁,面色冷冷地看着临朱,一双狐狸眼总让人觉得是在暗送秋波,临朱吐出一口鲜血:“你想问什么直接问不行吗?”
赤宛懒散地靠在椅子上,抱着手对临朱道:“不行,严刑逼供,不严刑,如何逼供?本侯向来抓到谁都会先打一顿,打到半死不活就不会嘴硬了。”
临朱一听气得差点翻白眼,他怎么那么倒霉,遇到的一个个都是怪人:“我根本没准备嘴硬,白惊月想杀我,他在的时候他我当然要逃。”
赤宛饶有趣味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不是你引他来的吗?那他为何想杀你?据我所知,他如果真的要杀你,有那么多次机会,你一定不会活到现在的。”
“他为什么要杀我是我自己的问题,没必要告诉你,是夙愿让我引他来找你的。”
一听是夙愿派来的人,赤宛叫人赶紧把他放了下来,果然,他猜得没错。
屏退左右后,赤宛才问道:“夙愿为什么要引他来找我?”
临朱道:“他只让我把白惊月引过来,至于为什么,没告诉我,对了,那小子成神前曾失足掉入忘川,后来被神界的人救走,我只知道这么多。”
赤宛离开魔界后便对魔界的事一概不知,他急切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五千年前。”临朱说完一阵头晕,跌倒在地上,赤宛赶紧从椅子上起来,看起来是要去扶他,却没伸出手:“先生,快请起来。”
临朱抱怨道:“假惺惺,还不是你打的?”
“是赤宛愚昧,竟不知先生是自己人。”
赤宛看临朱被打得确实很重,便叫了府兵去请郎中:“先生就暂且留在我府上养伤吧,如果白惊月来找你麻烦,一切由我解决。”
临朱虽不想与眼前的人同处,可现他也只能如此。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万一被白惊月那小子不分青红皂白杀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来人,把这位先生送去东厢房,多叫几个丫头好生伺候着,让郎中快一点来。”赤宛把外面的府兵都叫了进来,自己先走了。
第二天一早,鹿鸣发现外面下了好大的雪,兴冲冲地跑进白惊月的卧房去把还在梦中的他从被子里拖了出来。
“干什么啊,鹿鸣,再让我睡会儿。”白惊月要往床上去,鹿鸣却拉着他要出门,白惊月一使劲,将鹿鸣一下子甩到床上。
他迷迷糊糊的,眼睛都没睁开,更没发现被甩在床上的鹿鸣,直接趴了下去,把鹿鸣压得险些喘不过气。
鹿鸣想推开他,无奈白惊月像座山一样怎么也推不动,还拉了被子来盖上自己。
“惊月,快醒醒……”白惊月半梦半醒听见声音皱了皱眉头,觉得鹿鸣实在太吵,直接吻了上去,堵住鹿鸣的嘴。
鹿鸣瞬间头脑一片空白,这温暖又柔软的触感让他的脸顿时烧红起来……
许久,白惊月兴许是觉得压到了什么,硌着他了,躺得并不是很舒服,他才自觉地从鹿鸣的身上滚到床的另一旁去,鹿鸣赶紧连滚带爬地起来。
他站在一旁看着白惊月发呆,脑子里不停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伸出手指摸了摸唇角的余温,说不上来是开心还是失落,因为白惊月是不会记得的,会记得的,只有他一个人。
鹿鸣走到雪地里,满天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仰着头任雪花掉落在自己的脸上,雪花在温热的脸上快速融化成水,顺着修长的脖颈滑了下去。
白惊月醒来打着呵欠推开窗,看到鹿鸣站在大雪里,便抱了件白色披风,走下去轻轻拍了拍鹿鸣肩头的雪,将披风披在他身上。
鹿鸣心里一热,缓缓睁开眼,白惊月伸出手捉住他的手就往自己袖子里塞。
白惊月并不知道自己的撩拨让鹿鸣心里不停起起落落,他袖子里的手与鹿鸣那早已冻得通红的手紧紧交缠:“手这么凉,我给你暖暖吧,你这孩子,又不是没见过雪,非要大冷天跑到雪地里来。”
鹿鸣看着白惊月,心里一阵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