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惊月看着乌琅这一副震惊不知所措的样子,朝他翻了个白眼:“你别胡说,这是夙愿的女儿。”
“既然师兄的孩子,那他为什么不在?”乌琅走过去看着小公主雪白的脸蛋,长得很是漂亮。
白惊月叹了口气:“他失踪了,嫂子说他被天帝扔去了恶狱,可我到那里的时候,只有满地的尸体,没有见到他人,兴许是逃出去了吧。”
乌琅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一个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消失,更何况他不可能丢下大着肚子的妻子不管,他们的女儿才刚刚出生,他能去哪?
乌琅想起天帝的这些年来的罪孽,冷哼一声,“天帝,呵,天帝你我都清楚,不是什么好玩意,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下手,何况他人?”
白惊月沉思了片刻,“所以夙愿失踪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被天帝藏起来,要么被劫余带走,我连幽冥天狱都找了个遍,就是没找到,大概在魔界,我要去看看,所以叫你来保护嫂子,我担心我不在,天帝会害她们。”
乌琅点了点头,“放心去吧,我会守在这倾华宫等你回来。”
白惊月:“你记得小心些。”
“放心吧,我这些年还是有些心腹的,天帝若敢踏入倾华宫一步,我拼死也会杀了他。”乌琅伸出手去,“孩子给我抱吧。”
白惊月:“你个莽夫,抱得了吗?”
“我还没抱过孩子呢,快给我抱抱。”乌琅眼巴巴地看着小公主,可白惊月就是不给他,他急得跺脚,“惊月——”
“那你可轻些。”白惊月把小公主递给乌琅,“我走了。”
“嗯。”
白惊月还未迈出步子,侍女就哭着跑上来跪在地上,“殿下,王后娘娘她只怕不行了。”
“什么?”乌琅抱着孩子赶紧冲进了倾华宫中去,“师姐!”
“起来吧。”白惊月将侍女扶了起来,“告诉太子殿下,保护好娘娘,我去把药王找来。”
白惊月说着往海底飞去,却被夙愿曾经设下保护妖界的结界阻隔住。
想要自由出入,除非是妖族,否则必须要有妖王帝印,平日白惊月来来去去,每次来时夙愿都会为他打开结界,这一次他是怎么也进不去了。
将能试的方法都试过了,结界毫无反应。
“有没有人啊,药王!夙愿!”白惊月用力拍打结界。
拍打结界的声音越来越大,如同雷声一般,海底修为低下的鲛人与小妖头脑被这拍打结界地声音震到破裂。
“要下雨了吗?”夙愿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天,“怎么平白无故打雷了?我好像听到有谁在叫我。”
“别听了。”劫余伸出手来捂住夙愿的耳朵。
夙愿低下头,伸手捂着自己心口:“我这里,一直都好痛。”
劫余将他带回熏香烟雾缭缭的寝殿中,命人去将御医抓来。
白惊月没了办法,他的结界术远不及夙愿,只得赌一把。
正要动手时,他似乎感觉到身后有熟悉的气息,白惊月转头朝声音响起的地方看去,还没看清是什么,一道青色的光便将结界打出缺口,缺口正好够一个人过去,白惊月也顾不得其他的,赶紧进去。
他进去后,方才声音响起的地方又是一道光飞过来,那光覆在结界缺口,很快便将结界修补完整。
白惊月去了药王的住处,除了满屋子的药味以外,什么都没有。
白惊月又飞到妖王宫,还没进去就在外面喊道:“夙愿!药王!”
妖王宫里的侍女与内侍一见白惊月,立刻跪倒在地:“参见妖王!”
“别跪我,我不是妖王,你们认错了。”白惊月问道:“妖王去哪了?”
平日在妖王宫经常跟在夙愿身边的小内侍战战兢兢地递出一枚帝印给白惊月:“陛下九年未回来过了,他九年前命药王告诉我们,如果他回不来,公子就是妖王……”
白惊月哪里还有心情听他说这些,他也没接那帝印,问道:“那药王去了哪?”
小内侍道:“药王九年前就死了。”
“什么?死了?”白惊月这下真没了法子,世上没有一个人的医术可以与药王相比,“怎么死的?”
小内侍:“药王九年前身受重伤,他带着妖王的帝印满身是血爬回海底,让奴才务必要把这妖王帝印交到公子手上。”
这内侍说了半天说不到点上,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白惊月越听越冒火:“我是问你他怎么死的!”
小内侍知道白惊月是神界地二殿下,哪里敢说,支支吾吾半天没吐出一个字来。
白惊月捏紧拳头,一脚踹他身上:“说!”
“是天帝杀的,药王才说了句让奴才将帝印交到公子手上,就断了气。”小内侍哽咽着道:“药王才断气,神界大军就包围了整个妖界,若不是妖界有妖王设下的结界保护他们进不来,只怕妖界众生皆要被神界屠尽啊。”
白惊月眼睛通红,将拳头捏得更紧,“赤宛呢?赤宛去了哪里?他平日里不是逞能最厉害吗?”
“赤宛将军为了救外面的妖族,率领大军出去与天帝拼杀,他也死了,几位大将军都死了,赤宛将军的尸身被仙界的人带走,沧海公主身受重伤,至今还没醒过来。”
白惊月听着他们的话,心中的恨意与怒气滋生灭顶,他紧握的拳头都在发抖。一下子承受不过来,跌坐在地一口血吐了出来。
白惊月: “天帝,你究竟还要造多少孽?”
小内侍想过来扶起白惊月,白惊月看了他一眼,“不用!”
眼神吓得小内侍不敢上前来。
白惊月从地上爬起来,正想伸手去接小内侍手中的妖王帝印,就听到一声白哥哥。
沧音已是少年模样,站在离白惊月不远处,脸上也没了从前的笑意。
他看白惊月沧桑了许多,若不是出了什么事,白惊月也不会回这妖王宫来。
沧音道:“师父他老人家去世了,若白哥哥哪里受伤,沧音可以试着医治的。”
白惊月这次没有忘记这个孩子是谁,从前药王还活着的时候,经常夸奖他聪明。
如今药王死了,没了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到时再把七十二重天的医官一起抓过去,人多总会有办法的。
白惊月一把捞起沧音就要走,小内侍追上去喊道:“公子把帝印带上,否则您到时候是进不来的。”
“多谢。”白惊月折返回来拿了帝印,带着沧音就往七十二重天飞去。
如今带着妖界的人去七十二重天,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过了被魔界屠杀殆尽的五十重天以后,重重天门有关卡。
天将拦住天门,“二殿下,您别为难我们,妖界之人不能随意进神界。”
白惊月仿佛没看到他们一般,自顾自地往前走。
天将冲上来拦,白惊月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夺过他手上的刀,一刀挥下砍了那天将的头颅。
沧音第一次看见白惊月杀人,惊恐地喊了一声:“白哥哥!”
天将被白惊月这举动吓得顿时不敢再动,混世魔王名声向来臭,从他十年前一刀捅了天帝开始,这些年神界人盼望的便是他永生永世别回来。
白惊月指着那被他砍了的人,看向只余下惶恐的天将,“再敢拦我,下场和他一样。”
说罢扔下刀,带着沧音又往上飞去。
一名天将壮了壮胆:“追吗?”
其余人道:“他已经飞出去那么远,我们也追不上,等下一重天的人拦住就行了。”
重重天门皆有人拦,白惊月这一路杀了多少人他已经记不清了,一身白衣溅满鲜血。
白惊月感觉到沧音步子放慢,转头看了他一眼,“快跟上。”
沧音有些害怕,从一开始的怕天将,成了如今的怕白惊月,生怕自己一句话说错,就要被这暴戾无情的人砍了。
白惊月一路杀到七十二重天时,已经惊动了天帝,天帝率七十二重天大军堵住他的去路,“逆子!”
“我呸!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手上沾满多少鲜血自己不清楚吗,为登帝位弑父杀兄,你不是逆子?”白惊月如今看到天帝,早已没了父子情义。
天帝被他气得半死,“白惊月!”
白惊月:“要么你让开,要么你我之间今日必死一个,你自己选择。”
天帝还想挽回补救,不想逼到与他父子相杀地步,在心里衡量一番后,才命天将让出一条路来。
天帝看着越走越远的白惊月,这个孩子不知从何时起就已经让他再也掌控不住。
白惊月从前脾气虽也不好,但都是些小打小闹小破坏,不似如今,把自己的命不当回事,说拼就拼,更把他人的命不当回事,说杀就杀。
白惊月御风而行飞得极快,沧音被他带着吹得鼻青脸肿。
白惊月冲进倾华宫时,到灵愿嘴角都是深黑色的血,侍女手拿帕子一给她将血擦去,只是擦的速度远比不上她吐血的速度。
沧音跑过去跪在地上为灵愿探脉。
小公主躺在不远处的摇篮中,伸出小手乱抓,不知在抓什么。
乌琅走到白惊月身旁,摇了摇头,“所有的医官都来看过了,都说我师姐她已经救不回来,我一问是什么原因,全都不肯说。”
白惊月注意力全在灵愿身上,根本没听到乌琅的话。
他怕,怕救不回灵愿,怕这无辜的孩子重走他们几人无父无母饱受欺凌的老路,怕愧对于夙愿,怕自己背不起,也偿不起这一桩桩血债。
见沧音收回手,白惊月赶紧跑过去,险些摔倒在地,他抓着沧音的肩膀,“王后怎么样了?”
沧音被他这么一问,突然就哭了。
白惊月当即吼道:“不准哭!说!”
沧音哭得一抽一抽的,“王后身中奇毒,已经无力回天了。”
乌琅与白惊月一齐追问道:“什么毒?”
沧音:“我也不知道,没有见过这种毒药,但我方才探知到它的药性,此毒奇怪,服下并不会立刻死,而且往后都需要日日服用,它会一点一点散去人的魂魄,可若是不服,毒性便会快速加重,一日之内必会要了人命。”
“要了人命?”白惊月松开沧音,一瞬间如同魂魄都被抽走。
沧音继续道:“王后这九年来,日日被喂此毒药,她能坚持到生下小公主,已经是奇迹了。”
“嫂子!”白惊月站身起来,唤着灵愿,生怕她睡过去再也醒不来。
灵愿无力地挣开眼,弥留之际误以为夙愿回来了,两行泪从眼中滚了出来,“师兄……我好冷……好冷……”
乌琅转过身去,低着头靠在柱子上,肩膀一耸一耸的。
灵愿无力地抬起手:“师兄……你抱一抱我,我要去找师父,以后……不能再陪你……”
白惊月眼泪夺眶而出,他才掀开被子将灵愿抱入怀中,灵愿的手就垂了下去,“师兄,我好疼……”
她两眼睁着,连阖上的力气也没有。
白惊月替她将眼睛合上,抱着她的尸体,葬回了常垠岛。
白惊月草草交代了乌琅两句话,让他照顾好小公主,就火急火燎往魔界赶去。
路上有不少魔界守卫上来拦他的去路。
白惊月看着黑压压的人,怒道:“让开!”
守卫自然是不让,白惊月话音刚落,十指间便长出来金色的傀儡线,十根线率先缠上十个人。
片刻之后,那十名被他缠住的守卫已经失死了,只剩一具尸体。
白惊月手指微动,如同操控玩偶一般将那尸体牢牢掌控在手中,他断掉傀儡线,指尖一滴弹过去,尸体暴起,提起刀乱砍。
尸体挥刀砍掉一名守卫的头颅,白惊月再以指尖血弹出去,催生杀人藤。
不多时,已经是守卫们与尸体人手拼杀,场面极其骇人。
眼看着已经死的死,残的残,白惊月以血肉为薪,手心燃起神火。
白惊月一手轻轻握住鹿鸣的骨灰,在跳动地火焰中仿佛看到了鹿鸣被红莲业火烧得灰飞烟灭的模样。
他一直都知道。
即便所有人都瞒着,白惊月也早已从他人口中疯传的了解了七七八八。
鹿鸣冲上五万道刀阶,被尖刀将足底的血肉剐尽,他被劫余一箭又一箭地射穿胸膛,他被红莲业火一路烧到灰飞烟灭。
白惊月在青阙谷十年,除了邪术外,就只炼火,炼火的时候烧得他痛得巴不得死掉。
他的鹿鸣,又该多疼啊。
白惊月两眼朦胧,怒吼一声将火扔出去。
守卫们尖叫着,不多时白惊月眼前一切都化作虚无。
他收回火焰,继续往魔宫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