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惊月伸出手想去抓住乌琅散去的魂魄,却两手空空,什么都抓不到。
眼泪夺眶而出,“哥……”
他蹲下身去,在大火中捡起那只摔碎的陶埙碎片,一片一片将它小心的放入手心中。
想起在殒神涯上,他看到的夙愿同乌琅一样也是一身红衣。
可想而知乌琅消失的这几个月是去了哪里。
白惊月这才后知后觉,原来当初在魔宫遇到的那个凡人是乌琅。
白惊月不知道乌琅失踪的这些时日遭受了什么,但他清楚乌琅绝不可能轻易就寻死的。
将碎片握紧,直至扎入手心的血肉中去,白惊月两眼通红,“夙愿!我要杀了你!”
白惊月用力扇动翅膀,反反复复尝试了十几次后,终于飞了起来。
身后那双宽大的羽翅一扇,如月挥般带起了龙卷风。
白惊月终于借着风力摆脱涯底的吸引,飞了出去。
他手中紧紧握着陶埙碎片,冲回太衡殿中去。
那双翅膀如锋利的刀刃一般将太衡殿大门割成了两半。
随着大门倒塌,白惊月落在大殿中,满脸满身都是血。
方才众人以为是什么飞进来了,直到白惊月站定他们才看清。
他们惊慌地围了上来,“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白惊月将拳头捏得死死的,“立刻集结神界大军,杀向魔界。”
清言上神担心地道:“可我们不是要守这几日吗?”
白惊月红着双眼反问道:“守?一守再守又能守到几时?”
众神担忧地道:“但我们都不是夙愿的对手,去了无疑是以卵击石。”
“朕在,便绝不会再让这天底下任何人失去亲人。”白惊月紧握拳头,“拼了这条命,也要杀了他。”
清言上神道,“臣马上去。”
说完快步跑了出去。
长乐上神担忧地看着白惊月,“陛下,要去告知仙界一声吗?这会儿鬼界妖界士兵应该已经到了仙界。”
白惊月眼底都是血腥的光芒:“你去告诉神君,朕与神界大军先行一步,让他们休整一日,明日围剿。”
长乐上神:“是!”
白惊月从前对夙愿一忍再忍,只盼着夙愿有一天能洗心革面,不再作恶,可他又等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他想起仙帝从前对他说的话,如今的苍生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全是因为他的一再忍让,让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白惊月转身走出太衡殿,失魂落魄地去了玉虚宫中。
乌琅继位那段时间里,玉虚宫一直在修葺,因此他只能住在太衡殿中。
如果玉虚宫在乌琅心中真的是家的话,他两百多年都没回过家了。
白惊月将手中陶埙碎片一点一点粘起来,放在供桌上,“哥,回家了。”
白惊月眼中的泪很快就浸湿了衣襟。
他回到倾华宫,余光瞥到不远处放着的一个白色陶罐。
白惊月走过去抱起那个冰冰凉凉的罐子。
他还记得当年初来这七十二重天,每日看见乌琅形单影只的模样。
后来他们成了朋友,乌琅就把这罐子送给了他。
里面藏了许多乌琅以为的好东西。
白惊月双手微抖,小心翼翼地将罐子打开来,才发现里面比从前多了几十串糖葫芦。
这大概是几个月前乌琅还在七十二重天的时候偷偷放的。
他将那个小白陶罐抱到玉虚宫,将它与那只破碎的埙放在一处。
白惊月:“黄泉路远,你等一等,待杀了夙愿,我也死了,我来陪你,我们来生再做兄弟。”
在玉虚宫中坐了一会儿后,白惊月才将沾满鲜血的白衣换下来,草草将满身的伤口处理了一下。
在手指触摸到新的白衣时,他的手却僵住。
在乌琅死的那一刻,从前的白惊月也死了。
他将满殿的白衣扔入火盆中,穿了一身战甲与黑衣。
还未走出倾华宫,便听到了神界大军的那雄浑激昂的声音。
被魔界与叛军欺压多时的他们重要要等来了扬眉吐气的时刻。
白惊月抓起青阙留给他的极乐弓,去了太辰宫。
太辰宫早被他一把火烧成了废墟。
但放火之前白惊月把制衡扔了进去,他如今想找回制衡。
白惊月展开翅膀将废墟中的灰扇开,便看到制衡权杖安静地躺在灰烬中。
他飞下去捡起制衡,看到一条小小的龙魂盘踞在权杖之上。
将上面的灰擦干净,白惊月将它收起来后,离开太辰宫。
白惊月曾经不耻麟炎用制衡去制服夙愿,但如今只要能杀了夙愿,他愿意不择一切手段。
“我终究还是活成了麟炎,活成了我憎恨的样子。”白惊月在心里感叹了一番后,目光一沉,“没什么不好的。”
行到大军阵前,白惊月独自飞上点将台上, 他静静地看着点将台下早就为数不多的人。
这场景与当年在妖界举兵攻打神界何其相似。
但白惊月不似当年,这一次他是真的太累,再也没了任何力气去再说一番令人慷慨激昂的话。
他就是静静地站着。
静静地看着。
不知为何万军后方就躁动了起来。
白惊月眉头微蹙,正要命人去查看情况,便远远地看到夙愿骑在一只魔兽背上。
夙愿手中牵着锁神链,链子一端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他看了白惊月一眼后,与魔兽飞快远,那血肉模糊的人被拖在地上,一路拖着,所过之处连云雾都是血红的颜色。
“陛下!”
“清言——”
那血肉模糊的人一边被拖着,一边气息微弱地喊道:“清言……”
清言上神飞追上去,“长乐!”
白惊月这才知道那是长乐,难怪觉得声音耳熟,可长乐方才不是去仙界了吗?
难道半路被夙愿截了?
见大军躁动,白惊月派了上百名修为最高的影卫先行追出去。
谁知那百名影卫还没飞出去,便被夙愿的符人大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夙愿分明跑远了,下一刻又到了云端之上,他拿出一把短弯刀来,拎起被活活扒了皮的长乐上神给众人看。
“看好了,长乐的下场将会是你们每一个人的下场,而你们所受的一切痛苦,全都是因为白惊月。”
“放了他!”白惊月拉开弓,瞄准夙愿。
夙愿冲白惊月扬了扬眉头,并不畏惧,反而还戴上那个丑陋的面具,“你们所有人都睁大眼睛仔细看吧。”
随后用刀慢条斯理地割在长乐上神脖子上。
长乐上神疼得受不住,他央求道:“你一刀杀了我吧……”
夙愿笑了笑:“别着急啊,这不是就在杀你吗?咱们慢慢来。”
白惊月不忍心看见长乐受这种苦,将箭对准了长乐。
正要放箭之时他看到清言已经追了上来,白惊月掉转方向瞄准夙愿,松手放箭,一箭朝夙愿射出去。
夙愿眼疾手快抬手一把抓住那支箭,见双手被擦伤,他不满地皱了皱眉头,“白惊月,你还真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
清言趁夙愿分神,冲上去抱起长乐飞开。
“夙愿,老子不欠你!”白惊月转头朝神界大军喊道:“放箭!”
“就凭你们这些虾兵蟹将也想杀本座?天真。”
万箭齐发朝夙愿射去,他躲都不躲,不慌不忙袖子一卷,将所有箭卷住后,又甩开衣袖。
方才朝夙愿飞去的箭现在气势汹汹地向众人射来。
他们是神界最后的人了,绝不能全部死在这里。
白惊月展开翅膀,飞上去挡住那飞袭而来的箭雨。
那翅膀如同一堵厚实的结界墙,展开的一瞬间,金光刹那绵延像千里外,将所有箭都拦了下来。
加之有青阙的魂魄护体,白惊月毫发无损。
夙愿俯视着白惊月,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竟真让你长出翅膀来了,不错。”
白惊月抓紧手中的极乐弓,转身横眉冷对着夙愿,怒道:“找上门来送死,倒省了朕去魔界找你。”
“本座就是来看一看你们垂死挣扎的模样。”夙愿道:“十天还没到,怎么?你这就等不及了?”
白惊月骂道:“等你个姥姥!”
“你别忘了。”夙愿道:“本座的姥姥也是你姥姥。”
白惊月没心情与他掰扯这些,“夙愿,今日你休想活着离开七十二重天。”
话音刚落,白惊月便高声喊道:“杀!”
夙愿笑着拍了拍手掌,他的符人大军与神界大军便打了起来。
从前符人只是虚幻,若不配合傀儡阵,便只是吓人的噱头,可如今的符人经他炼化,杀伤力极高。
夙愿轻蔑地笑道:“白惊月,你该不会以为你的青阙哥哥能来救你吧?他现在正在三十六重天与尸傀大军交战,肯定还以为将你护在后方便是安然无恙。”
白惊月红着眼越飞越高,直到与夙愿齐平,“没有他,朕一样能杀了你。”
夙愿啧啧道:“有志气,比你那窝囊哥哥强多了。”
白惊月:“少废话!”
他拉开弓,三箭齐发朝夙愿射去。
夙愿的掠神枪被青阙折断后,便再也找不到好兵器,他徒手去抓住羽箭。
如今的夙愿残暴狂傲,他知道白惊月撑死了也不是他的对手,根本就不屑出手。
对白惊月的攻击也是毫不在意,“现在你还不值得本座动手,待十日期满,本座将所有人杀得干干净净,再与你彻底做个了结。”
白惊月:“十日?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白惊月收起弓箭,猛冲到夙愿身后,扇动翅膀飞起来一个猛旋,翅尖如尖刀在夙愿脖子上割了一圈。
夙愿反应过来,一掌将白惊月打得远远的。
他捂住满是血的脖子,怒吼道:“白惊月!你无耻,你竟敢偷袭本座!”
白惊月:“难道朕还要先事先告知你一声不成?”
话音刚落他又朝夙愿飞去,夙愿自然不会再让他有机可趁,以掌风又将白惊月打飞好远。
白惊月摔在云雾里,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他打得移了位。
吐了口血后,袖子一擦白惊月又爬了起来。
他要找个机会将制衡扔出去控制夙愿。
白惊月又变成了江绵雨的样子,朝夙愿猛扑去。
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那张脸,夙愿心脏都慢了半拍。
他不过怔住片刻,白惊月已经抓住了他,一脚狠踹在他的胸口。
“白惊月!”夙愿彻底被白惊月激怒,正想要用傀儡线勒死白惊月,就已经被制衡压制住。
肩上如被两只大手死死按住,按得夙愿动弹不得。
白惊月趁机拉开弓放箭,夙愿被制衡压制着躲不开,几十支威力骇人的箭将他的胸腔穿透满是窟窿。
若是普通的神被极乐箭射中,即便修为再高,都只有个灰飞烟灭的结局。
但夙愿依旧面不改色,那箭于他而言跟挠痒痒一般,根本伤不到他。
夙愿没了耐心,拼命一挣,制衡就被他打飞了出去。
“白惊月,既然你那么迫不及待,那你现在就去死吧!”
制衡才被打飞出去,被赶来的青阙一把抓住又扔了回来。
青阙引了万道天雷,噼里啪啦的闪电割破黑云沉沉的天,全部朝夙愿凶猛劈去。
夙愿被青阙扔来的制衡压制住,又生生挨了那万道天雷,一时之间无法反抗。
青阙念了句咒语,极乐弓变成一把同月挥一般的长刀,白惊月见状一把抓起刀朝夙愿砍去。
夙愿肩膀中了一刀,白惊月又一刀捅入他的胸腔,那一刀正好将夙愿的丹元刺碎。
白惊月杀红了眼,再一刀砍下去,血溅满脸。
见夙愿终于倒了下去,他才将刀扔开。
白惊月腿发软,眼前一黑跌倒下去。
青阙收了天雷,燃了虚无业火将夙愿尸体包围,虚无业火很快就将夙愿烧得灰飞烟灭。
青阙收了火后,飞过去抱起白惊月,“惊月!”
他担心自己留在白惊月体内的魂魄护不住白惊月,夙愿一死,白惊月神魂也跟着散了。
可当他将手指抵在白惊月眉心之时,才发现白惊月倒下去全是因为受伤太重,那魂魄竟是毫发无损的。
青阙并不相信夙愿会这么轻易就死了,十个白惊月加起来也不可能是夙愿的对手
见白惊月没事,他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想,“夙愿绝不可能自己死了,还要去护惊月的魂魄,除非他根本就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