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琅侧眸看了一眼白惊月，叹了口气，只觉心寒齿冷。
白惊月经此一次，已经彻底成了一个病秧子，十天有八九天都是将鹿鸣的骨灰抓在手里，卧病在床，咳嗽不止。
他从前不喜欢吃药，现在异常喜欢那苦涩得难以下咽的味道。
他也不绝食，什么都吃，甚至还去问药王讨来许多对他的病毫无作用的药。
乌琅从没有见过这样病态的他，也从未有哪次觉得他这样好看过。
白惊月一双眸子不再似从前黑白分明，如同烟雨般朦胧，散着雾气，那双眼恰好中和了清楚利落的妖异轮廓，在暖黄的光里异常好看。
他就这样坐在那里，宛如一幅水墨画卷。
乌琅想起一千年前白惊月离家出走过一趟，回来不吃不喝又吵又闹，脾气极其暴躁，摔了玉虚宫不少珍奇宝贝。
那时乌琅不知缘由是何，现如今大抵也是知道了，是为情所困。
比起白惊月这样整天不吵不闹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这一次乌琅更希望他能好好的疯一场。
乌琅看着白惊月一脸死灰毫无生气的模样，道：“惊月，你别这样，你骂我一句，骂了我你心里会舒坦些。”
白惊月摇了摇头，突然笑了起来，还是从前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只是看起来少了些什么。
白惊月：“我为什么要骂你？你早些回去吧，我脑子里装了些事，有点乱，等我想通了就回去找你。”
白惊月这不合时宜的笑让乌琅有些心生恐惧，可再细细一看，他眸中又分明没有半丝失落的神色。
乌琅平时与白惊月的交流都是骂骂咧咧的，他知道白惊月心情不好，却又不大会哄一个人，在此只觉得自己太过多余，站起身就要离开。
白惊月抬起头看见他走路一瘸一拐，也顾不得自己还一身病骨，走过去扶着乌琅。
乌琅歪头看着他，“惊月，你回去歇着吧，不用管我。”
白惊月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突然冷着一张脸问道：“是天帝打的？还是魔界的人打的？”
“只是在战场上受了些小伤，不碍事。”乌琅看了白惊月一眼，分明是白惊月伤得更重。
“战场……”
白惊月想起劫余被自己狠狠按在尖刀之上扎得满身窟窿，又被他当众一番羞辱，当时十九位长老与大部分守卫都在，以劫余的脾性，必然是要杀人灭口的。
魔界现如今应该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但白惊月想知道的是，劫余跟神界那个神秘人究竟在跟天帝在密谋些什么，他只想看一看劫余会不会杀魔界长老。
毕竟长老们也撑起了魔界半边天，劫余若杀了他们，他与神界那个神秘人密谋之事也不足为惧。
若他隐忍着，那才最令人恐怖。
乌琅看着白惊月沉思的模样，轻声唤了他一声，“惊月。”
白惊月回过神来，看见乌琅一脸担忧的样子，觉得有些愧对这些对他好的人，无力地笑了笑，“我在想一些事。”
“想什么呢？”夙愿与药王一道走了进来，白惊月脸色虽已经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但夙愿还是担心他。
太反常了，绝不是什么好事。
“没什么。”白惊月道：“夙愿，你一定要防备着劫余，我总觉得他会对你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来。”
夙愿一听到劫余的名字，脸都黑了，但他明白劫余是什么样的人，有些小聪明，总是会干出一些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蠢事来。
这样的人，夙愿自然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
夙愿端过药王手中那碗药，白惊月正想去接，才意识到自己手上被劫余剐掉的肉还没长全。
他的手僵硬在半空，夙愿将他的手推了回去，动作熟练地给白惊月喂药。
乌琅在一旁看着，白惊月突然道：“夙愿，我想回七十二重天一些时日。”
夙愿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嗯，去吧。”
喝完药后，夙愿命药王拿来不少已经配好的药与制成的药王交给乌琅。
夙愿怕乌琅粗枝大条会将不同的药混淆，还将白惊月早上吃哪些药，晚上吃哪些药列得清清楚楚。
白惊月一脚跨出妖王宫，回头看了一眼，夙愿站在宫门内，冲他浅浅地笑着，眼神温柔得像是冬天里的暖阳。
白惊月回了七十二重天玉虚宫，他并不安分，每天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总是四处走动。
乌琅原本靠着鹿鸣前些时候偷偷给他送的魔界军队部署图，又经过缜密的计划，一举收复了三十九、三十八重天。
本可乘胜追击，天帝似乎并不高兴，突然就下旨将大半的天将都调回了七十二重天。
乌琅带着些残兵败将，又被打得节节败退，好几次都险些将小命丧在战场上。
直到乌琅带白惊月回七十二重天来时，神界已经陷落大半，他已经失望透顶。
天帝似乎有些慌了起来，他总是将自己关在太辰宫中，鬼鬼祟祟的。
下重天战事吃紧，乌琅派了无数人来请求七十二重天增援，谁知天帝还未将折子打开来看，便引一团火将那折子烧得干干净净，半个字他都不看。
乌琅再三交代了侍女们要照顾好白惊月后，在微和殿等了半个时辰后，瞒着被天帝责骂毒打的风险，只身前往太辰宫走去。
奇怪的是从前看起来人头攒动的太辰宫，今日却格外寂静。
乌琅推开门走了进去，天帝却不在里面，他只得四处寻。
白惊月听闻侍女们说乌琅去了太辰宫，生怕天帝又因为什么罚乌琅。
白惊月在院中随意折了一根树枝，看着远处太辰宫压抑的高墙，拄着树枝快步往太辰宫的方向找去。
在乌琅记忆中自己只来过太辰宫两次，这一次四处无人，他好像记起来些什么，鬼使神差般地朝天帝的寝宫走去。
天帝的寝宫尊贵华丽，却又诡异非常，明明没有人会进去，还是将许多东西锁了起来，只有一个精致的盒子是打开的。
乌琅看了一眼，强行忍住自己想去看一看的冲动，乖乖转身离开。
谁知才退出寝宫，天帝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在乌琅身后，目光极其不善地盯着他，乌琅还没回头，就已经感觉到脊梁骨发凉。
“谁允许你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