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你去干什么？”赤宛一听下意识停住步子，他打心底里恐惧青阙这个人。
青阙这些年虽也做过一些好事，但他绝不是什么善茬。
两百多年前暗中把所有与白惊月有过节的人都打得卧床了一两百年。
赤宛卸任并非是想游历世间，而是因为从前给了白惊月脸色看，被青阙打得实在动弹不得，卧床了一百多年。
他派林鹤出去，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林鹤也不隐瞒，“叫我去给魔尊下点毒。”
“什么？”赤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他叫你去干什么？给谁下毒？”
林鹤重复了一遍：“给夙愿下毒。”
赤宛气得险些翻白眼，幸亏一旁的萧聆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他没好气道：“你们师徒俩合起伙来要给我师伯下毒，还要跟在我身边混进去，还敢告诉我？当我是死的？”
林鹤摊了摊手，“他都给天帝下毒了，我们毒他一次怎么了？别啰嗦，快些走。”
赤宛骂道：“你还记不记得他当初为帮你救回玉尊，把悟罪结界都给打破了，你现在跟我说你要去毒他？林鹤，你的良心呢？做鬼王之后良心都被吃了？”
“我自然记得，但师父的命令我也不敢违抗。”林鹤解释道：“只是给他下点泻药罢了，这还是我苦口婆心劝师父，劝得口干舌燥，他才同意让我随便下点毒，给魔尊点颜色瞧瞧就可以了。”
“泻药……”赤宛反应过来，噗嗤笑道：“好好好，你下吧。”
林鹤冲他翻了个白眼，“你笑什么笑，那么好笑吗？”
赤宛闭上了嘴，心里却道：“我青丘灵狐莫不是出了个傻子吧？且不说师伯是天神只食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就算是人界普通修士，也早已不需要出恭，她是怎么想到要给人下泻药的？”
萧聆也在一旁忍俊不禁。
到了魔界后，林鹤才发现，自己似乎根本没有给夙愿下毒的机会。
夙愿人在旧魔宫最高处，面前还有屏风遮挡得严严实实，屏风后面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铃铛声。
赤宛朝那最高处的屏风行了礼， “赤宛见过师伯！”
没人应他。
“赤宛见过魔尊！”
夙愿听得有点烦躁，正想将他打出去，又听见赤宛喊了一声，“师伯，你在吗？”
等了许久，铃铛声停止，夙愿才不耐烦地一挥衣袖，将屏风撤去。
赤完这才发现常年白衣的夙愿竟是一身红衣，领口有些乱，像是匆忙整理的，怀中还抱了个人。
那人一头很长的发散开披在身后，青丝之中几缕暗红。
身形单薄消瘦，衣服松松垮垮，一双修长匀称的腿若隐若现，带着青紫的伤，双脚脚踝上戴了两串小银铃铛。
夙愿将江绵雨的脑袋按向自己胸膛，不让人看出来他是谁，“你来干什么？”
他怒视着魔宫第一层还在巴不得看清他怀中人的赤宛，“还看？再看眼珠子给你挖了喂狗。”
赤宛赶紧收回目光，脊梁骨发寒，冷汗直冒，“师伯，我……我只是……许多年未见你了，特来看望一下您老人家。”
“看望就不必了。”夙愿语气冷冰冰的，“你是来质问人界万物凋零是不是我做的吧？是我，是我要赠给怀中美人儿一场春色，怎么？是你有意见，还是天帝有意见？”
赤宛连忙摆手：“赤宛不敢有意见，既然如此，那赤宛就先行告退，不打扰师伯雅兴了。”
怕是一回事，赤宛实在是看不下去夙愿怀中还抱了个人。
他师父尸骨未寒，夙愿怎么就成了这么一个荒淫无度的人了？
着实令人心凉。
夙愿冷哼一声，没有说什么。
赤宛向他行了个拜礼，随后起身就要走。
林鹤一把拉住他，低声道，“等等，我还没下毒呢。”
赤宛顿时心凉了半截，抬手捂住自己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完蛋了。”
“下毒？你还要给谁下毒？”夙愿五感极佳，听觉自然也不差，即便魔宫最高处与第一层隔得再远，林鹤再小声，他也同样听得清清楚楚。
林鹤做鬼王多年，同样是令人闻风丧胆，可一在夙愿面前，她还是心里咯噔了一下，“遭了，大魔头这都能听见？”
夙愿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冷冰冰的如同藏了刀子一般。
他拍了拍手掌。没多久三名侍女走了进来，手中端了三杯酒。
她们踩着碎步，走到三人面前。
林鹤看着眼前的杯里的酒，心中正疑惑时，就听夙愿说道：“那就下到里面吧，鬼王来我魔界一趟也不容易，总不能让你空手而归。”
林鹤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泻药，“下就下吧，都到这一步了。”
她正要将药全部倒进自己面前侍女捧着的酒杯之中时，夙愿又笑着道：“三杯里都倒上。”
近年来夙愿行事作风比之当年的劫余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养了无数凶犬，但凡惹他不高兴者，无一例外全部被扔去喂了狗，连尸骨都不剩。
赤宛已经不敢再说什么，不敢去揣摩夙愿心中所想。
林鹤才将泻药全部完，夙愿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你们三个，一人一杯。”
“……”
赤宛认了栽，没有抗拒，最先拿起其中一杯，一饮而尽。
萧聆也毫不犹豫端起一杯饮尽。
“还有你，鬼王。”夙愿目光落在林鹤脸上，林鹤脸上开始结出冰冷的薄冰。
她打死也不愿喝。
夙愿叹了口气，“看来是你自己毒不合你胃口，那就尝尝本座给你准备的毒酒，如何？”
夙愿说完唇角一扬，门外又有三名侍女手中端了三杯酒走进来。
“鬼王乃是人中龙凤女中豪杰，一杯应该不够，本座特意命人给鬼王准备了三杯特制毒酒。鬼王，请吧。”话虽不重，声音也不大，可就是这样冰冷又带着威严的话，听得直让人心里打颤。
林鹤推脱道：“本王酒量向来不行，怕是要叫魔尊失望了。”
夙愿根本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喝了你自己下毒的那杯也是可以的，若是不喝的话，鬼王怕是永远也走不出这魔宫了。”
“你！”
林鹤抬头看向夙愿，赤宛一把抓住她，“别看了，再看当心你小命都没有了。”
林鹤将赤宛手甩开， “干什么别拉我！我好歹也是鬼王，一界之主人人敬仰膜拜，我难道还怕他不成？”
林鹤如此倔强，赤宛偷偷瞥了一眼夙愿的神情。
夙愿面上带着笑，不出意外应该是要杀人的先兆。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有几十名身着重甲的守卫，拉着数十只凶横的吃人凶犬走了进来。
这些凶犬足狮子一般大，只只目露凶光，尖牙恐怖骇人，见人就开始狂吠。
赤宛心里有些恐惧，“师伯，放过她吧。”
夙愿：“放过她？若非你是师妹的徒弟，本座连你也喂了狗。”
江绵雨在夙愿怀中抬起头来，一双眼湿漉漉地看着夙愿：“阿愿……我……”
夙愿声音温柔下来，“哥哥怎么了？”
江绵雨声音带着央求，“你快些把他们拖出去打死，拖到魔宫之外喂狗，莫要让他们在这碍人眼了。”
“哥哥是忍耐不住了？”夙愿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求我。”
“求你了，阿愿。”
昔日高高在上的魔尊如今攀附着他，眼眸含情求着他，夙愿心情好了不少，“既然鬼王不喝，那就逼着她喝下去。”
赤宛叹了口气，对林鹤道：“趁我师伯现在心情还不算糟糕，你就识点抬举，连天帝都要避让他三分，你又是何必非要把命搭在这里？”
见几名长相凶恶的守卫走了上来，林鹤心一横，端起自己下了泻药的那杯酒，将它一口喝完。
林鹤喝完后，夙愿听见她放下酒杯的声音，还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另外三杯，也是给你准备的。”
“欺人太甚！林鹤拔出剑来，直指夙愿。
夙愿眸子也不抬，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今日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不过是小小一个鬼王，竟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敢来我魔界撒野？”
夙愿怒道：“把他们三人给本座拖出去！若鬼王实在是刚烈，那就立刻将他们全部喂了狗，不必来禀报我。”
夙愿可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魔宫中守卫手里还牵着大狗，声如响雷应道：“是！”
林鹤心里有些发怵，她自然是不畏死，但不能连累了赤宛和萧聆。
她只好收起剑，上前去端起毒酒，一杯一杯倒入口中。
林鹤才喝完便倒地不起，赤宛微微瞥向魔宫最高处面目冰冷的夙愿，长叹了一口气后，将林鹤从地上扶了起来。
赤宛低下头，“师伯，毒酒她已经喝了，还请师伯大人有大量，饶她一命，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夙愿不耐烦地道：“滚吧，如若再有下次，本座可不会再管你们是谁。”
说完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江绵雨。
一脸薄红模样，似乎是难受得有些可怜。
夙愿抽出手指，不再折磨江绵雨。
他也没什么心情同这三人再缠下去，命人将他们齐齐赶了出去。
随后屏风再起，又响起了叮叮当当的清脆铃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