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几年前的事情，再提起就好像睡梦在一团柔软的棉花之中。
那时候蓟怀旌接了一个委托，是帮一个大户人家救出被山匪劫走的大小姐，林奚渺缠着蓟怀旌非要跟着他一同前去。
蓟怀旌本是不让的，只是林奚渺保证了打不过就跑，她的轻功在蓟怀旌眼中还算不错，并且他总是拿她没辙，叮嘱了再叮嘱之后终于答应了。
林奚渺很清楚地记得在委托完成了之后，那是一个似乎很普通的夜晚，蓟怀旌站在山上，而天上的月亮很温柔，星星很多，她从另外一边跑向了蓟怀旌，衣裙带起来了一群萤火虫。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萤火虫，一只两只，落在了她的掌心之中，又骤然飞起。
林奚渺惊喜道：“大师兄你看！”
她捧着萤火虫转身看向他，却发现了比萤火虫更美的东西，就是蓟怀旌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有笑意，让人忍不住自愿溺毙。
霎时林奚渺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挪开目光兀自玩了一会儿了之后，蓟怀旌便说要带她下山了。
她有些不舍。
不知道是不舍这一片萤火虫，或是此刻气氛正好，她能多拥有一刻那样无法描绘的眼神。
蓟怀旌不知道她的心思，只道小姑娘大抵都喜欢这些浪漫的小东西，便说道：“这里的萤火虫不算多，等有机会师兄带你去小陈山，那里萤火虫有很多。”
林奚渺一听便更加兴奋了，伸出小拇指在蓟怀旌的面前晃了晃：“拉钩！”
蓟怀旌笑着跟她拉了钩。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下子几年就过去了，她没能跟蓟怀旌去一趟小陈山看萤火，甚至以为蓟怀旌早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如今再提起，林奚渺的心动全然不减当年。
等到散去之后，她的嘴角依然上扬着，甚至时不时哼着没调的小曲儿。
林奚渺说：“阿祗，我好开心啊——”
谢承祗应了一声：“嗯。”
她没听出来谢承祗语气中的冷淡，或者她也不在意谢承祗有没有在听她说话。
“等武林大会结束了我就去找大师兄，跟他说……”她望着窗户外面，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期待说道，“我想要跟他在一起。”
一瞬间谢承祗感觉浑身有些发冷，他站了起来，说：“我先回房了。”
林奚渺点了点头：“去吧去吧，好好休息。”说完了，醒悟似的问道，“对了，你的佩剑……”
还没说完，谢承祗就已经出去了。
回房间的路好像很短，又好像很长。
他将房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好像这样就能隔绝外面的一切悲欢。
佩剑断了，林奚渺也要跟大师兄在一起了。
谢承祗想，自己还有什么呢？
他低头盯着自己手掌上的薄茧，是长年累月握着剑柄练剑练出来的。
断掉的佩剑是他的第一把剑，陪了他许多年，是青木真人答应收他为徒的那天林奚渺送给他的，只是一把普通的佩剑，说不上打造得多么精妙，却承载了他的悲欢、喜怒和一切隐秘的心思。
如今断了。
断了也好。
谢承祗漠然想，世界上所有的人或事总归是要离开的，更何况是不属于自己的，这个道理从他记事起就该明白。
小时候被人欺负，嘲笑他是个没爹的孩子的那些人总是会抢走他的东西。
后来总是温温柔柔地哄着他的娘亲也走了，再也没有人会对他好，有很多瞬间他觉得自己死在树林里也好，反正是死是活也没有人关心。
可是后来林奚渺出现了。
为什么要出现呢？
谢承祗有些自暴自弃地想。
等武林大会结束之后，也该出去历练了。
没有人觉得不对劲，直到武林大会最后的一场比赛。
这场混战可谓是万众瞩目。
看台边早早地就围满了人，林奚渺和谢承祗他们几个人也到了，只是唯独没有看见蓟怀旌。
她张望了半天，问陆元白：“大师兄呢？”
陆元白哑然：“不知道，昨天就没有见过他了。”
因为怕打扰蓟怀旌练剑，这几天林奚渺都没有像在南关五巅上面那样黏着蓟怀旌，昨日午时同蓟怀旌吃了饭之后便再没有看见他了。
她蓦然想起来逍遥山庄，她声音有些慌了：“会不会是唐修竹……”
“不会的。”陆元白安慰她，“再等等，说不定跟阿祗上次一样临开始就回来了。”
但愿如此。
结果直到比赛开始了，蓟怀旌仍旧不见踪影。
谢承祗孤身一人站在一边，薛星洲站在另一边，云景成和云听霜则站在了他们二人对面。
云家兄妹没有像沈乐语一样搬了一个颇大的箱子上来，云景成只拿了一个小盒子，而云听霜拎着一截鞭子。
薛星洲看着谢承祗，有些诧异地问道：“谢公子没有带佩剑吗？”
他记得谢承祗轻松的打败了郎岸，就连苍山派的姚景沥都输在了他的手下，但是一个练剑术的人没有带剑上来，难道打算认输了？
谢承祗看了他一眼，简洁地说道：“没有。”
等了半刻，蓟怀旌没有到，视作弃权。
这就意味着谢承祗也要单打独斗了。
赤手空拳，单打独斗。
薛星洲提议道：“不如我们先合作，先将这对兄妹打下擂台，再二人间对决？”
谢承祗没有回答。
薛星洲权当他默认了。
几招过后，谢承祗总算摸索出云家兄妹手里的东西的巧妙之处了。
云景成的小盒子装的是各式各样的暗器，加上他轻功不错，很难防备暗器从哪里出来。
而云听霜的那一截鞭子更为巧妙，在握柄处按一下便会成一个结实的铁棍子，若是用剑挡住，再按一下又会变成鞭子。
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可惜遇上了谢承祗。
他手中没有佩剑，因此选择对付云听霜。
谢承祗和薛星洲让云家兄妹二人始终保持一长段距离，让她们无法配合起来。
薛星洲提着游龙剑就冲向了云景成，云景成没有和他正面对上，只是不停地躲开薛星洲的攻击，时不时丢几个暗器骚扰一下。
这是打算打长久战，等薛星洲疲乏之后他再一击而中。
而云听霜委实人不如名，对着谢承祗眨了眨眼，挑眉说道：“公子长得这般好看，不如来我们奇鸢坊，我教你一些新鲜东西呀。”
最后一个“呀”字被拉长，又轻又柔。
谢承祗看着她，一把抓住了她的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