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祗次日才现身,穿的还是昨日的衣裳,脸有倦色,推开门的时候,林奚渺正在与陆元白说话。
这件事情几个师兄师姐并未参与其中,现下所思所想都是他们二人推测而来的,也不便同大家说清楚,只是嘱咐让他们小心些。
林奚渺和陆元白说话说到一半,听见开门声,当即朝着门外看去。
看见是谢承祗,她慌忙跑上前将他抓住,让他在自己面前转了个圈,确认他完好无损什么事儿都没有了,才略带着些责备问道:“你跑哪儿去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当时情况紧急,没来得及。”谢承祗看着她,“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这不是废话么。
林奚渺没回答,就算是默认了。
这么些年谢承祗早就学会了见好就收,他见她没有回答,才正经道:“我连夜下山往师姐所说的地方赶了过去,才发现那家猎户家中一片混乱,应当是被人抓走了。”
果然,她是说虎子一家应当不会这么睁眼说瞎话,原来是这样。
那个庾柏一定是拿着虎子要挟他爹了。
“还有一件事。”谢承祗的神色有些严肃,盯着她的脸,怕错过她的一丝表情,说道,“外面开始有流言,说南关五巅包庇弟子草菅人命。”
青木真人能够拦住庾柏在南关五巅撒野,却不能捂住每一个人的嘴,即便说的都是假的。
林奚渺不知道该怎么说,确实是意料之中,可又实在是觉得有些委屈。
陆元白道:“不急,我们南关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这件事你不要管了,交给师兄就好。”
可是林奚渺哪里能够如此心安理得。
谢承祗道:“我去山寨看过了,里面没有你曾提过的小孩子或者老婆婆的身影,他们应该没有被关在山寨,时间紧迫,我暂时没有查出他们的踪迹。”
林奚渺有些哑然:“谢谢你,阿祗。”
这几个字有些苍白,可如今也没有别的话能够说出自己的半分心意。
谢承祗摇摇头:“不必如此客气。”
陆元白想起来了青木真人的话,道:“对了阿祗,师父叫你回来之后立即去找他一趟。”
闻言,谢承祗稍稍愣了一下:“知道了。”
他对林奚渺轻声说道:“别怕。”
极轻的两个字,像是一片羽毛落了下来。
这两个字有许多人都对她说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谢承祗说的这两个字似乎同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
林奚渺乖乖地点了点头。
他便走了出去,衣裳也来不及换,径直去见青木真人了。
看着谢承祗走远了些,林奚渺没忍住叹了一口气,懊恼地说:“我这次好像闯祸闯大了。”
名声这个东西重不重要,虽说是是非自在人心,可总有许多人未曾见过便凭借听闻做出判断,若是南关五巅的名声坏了,只怕以后弟子们行走江湖得多不少麻烦事。
陆元白道:“你没有做错,何谈闯祸,当初若是你袖手旁观,倒不像是我们南关的弟子了。”
她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
这件事情很多人都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弟子们大多都曾下山历练,见多识广,庾柏这些人只是来对峙,并未发生什么。
林奚渺本来打算去问邬文他们有关于舍利的事情的,当初贼人从佛门偷出舍利进了山寨,八成是已经被庾柏交给了那个朝廷中人。
在逍遥山庄之时那个人便想利用唐修竹来找破除血咒之事,而今拿走了舍利,这个舍利同血咒约莫也有几分关系。
可惜早些时候邬文便说过了,血咒之事只有圣女知道,他们是并不清楚的,想必问了也没有什么答案。
林奚渺觉得现在的事情简直就像是一团毛线球胡乱地缠在一起,一团糟,根本无从下手。
她无心练剑,一个人走到了孤鹜峡。
这里恰是两山相邻,凹出了一座悬崖瀑布,飞流直下,颇为壮观。不过旁边不算很陡,前代掌门命人在这里栽了一片枫树林,里面也修了供人休憩的小亭。
以前林奚渺不缠着蓟怀旌的时候,或者说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来这里。
除了瀑布声,这里很宁静,一般都没有什么人来。
在这里,她很容易平静下来,然后再好好整理自己的心情和思绪。
蓟怀旌下山必然不会是因为她,一定是因为别的缘由,说不定也与此事有关。
林奚渺慢慢地踱步。
本来想再捋一捋事情,可没来由地就想起来了谢承祗。
谢承祗从前也喜欢偷偷地来这里练剑,那时候因为刚刚习武,不爱与人接触,但是南关五巅的大部分弟子都很热情,看见他练武的时候总是会上前点拨两句,几次之后谢承祗便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练剑。
他不爱与别人打交道。
后来林奚渺在这里发呆的时候撞上了正在练剑的谢承祗,约莫是她当初将他带上了山,他并不排斥她。
久而久之,两个人便常常相约一起来了这里。
说起来,自从他去找了师父之后怎么就不见人影了?
林奚渺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宁,不知道是因为庾柏来闹了这么一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直到老六找到了她,同她说谢承祗忽然发起了烧。
她有些惊讶,立刻跑向了谢承祗的房间。
自从林奚渺认识了他之后,他就极少生病,身子一直不错,她心里有些慌,不禁想,怎么会突然发烧了?
等到林奚渺推开门的时候,谢承祗正躺在床上,只穿着里衣,额头上搭着毛巾,脸色有些发白,双目紧紧地闭着,一头青丝松散开来。
陆元白转过头看着她,一点都不意外,叹了口气:“连夜赶路,舟车劳顿,加上不知为何,师父叫他去孤鹜峡后面的瀑布下打坐了一整天,这才晕倒了。”
他一直在孤鹜峡的瀑布下打坐。
原来她们俩离得这么近,可是她却不知道。
林奚渺走上前去,用毛巾浸了水,拧干了后给谢承祗擦了擦脸。
她望着他,说道:“二师兄你先去忙吧,这里有我。”这话是对陆元白说的。
蓟怀旌下山之后,诸事皆落到了陆元白的身上,他现在忙得很。
陆元白便没有客气地推脱,嘱咐了几句就去处理事务了。
林奚渺盯着谢承祗,半晌,忽然觉得有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