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林奚渺其实没有想过谢承祗的心思,直到现在想到他对自己的点滴,心里难免有一些意难平。
她起身将他额头上的帕子取了下来重新换了一条,刚刚搭好,谢承祗突然抬手握住了她的手。
林奚渺试探着问道:“你醒了吗?”
谢承祗有些费力地掀开了眼皮,望了望她,缓缓地叫了一声:“渺渺?”
她一愣:“是我。”
他似乎很安心一样,闭上了眼睛,手却没有放开。
林奚渺感受到了他手心的温度,有些发烫。
他又睡了一小会儿,再睁开了眼睛,看见林奚渺坐在旁边像是在沉思着什么,没有发现他已经醒来了,谢承祗几近贪婪地盯着她,想要将她刻进自己的眼中才好。
“小师姐。”
林奚渺下意识地看向他,看见他睁着眼睛盯着自己的模样,问道:“怎么样,还晕吗?”
谢承祗摇了摇头。
她犹豫了一下,问道:“师父为什么让你去孤鹜峡那边的瀑布打坐?”
这个问题让谢承祗沉默了半晌,最后只道:“师父怪我最近疏于练武,叫我勤修罢了。”
“好吧,只是练武也得有度。”林奚渺道,“饿了吗?我去给你熬点粥。”
谢承祗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丝笑意:“辛苦你了。”
“这么客气做什么?”
林奚渺说着正准备站起来,却发现他还握着自己的手,在此之前她竟一点挣扎都没有,仿佛自然而然习以为常了一般。
这个意识让她动作顿了顿,想将手抽出来,可谢承祗握得很紧,似是不愿意放手。
她抬头看向他,对上了灼灼的眼神,林奚渺越往外抽,他握得越紧,最后挣扎无果,她恼羞成怒地喊了一声:“阿祗!”
“哎。”谢承祗松开了她的手,“我忘了。”
忘了哪有如此从善如流的!
林奚渺瞪了他一眼,便转身出了门。
谢承祗按着自己额头上搭着的帕子,嘴角的笑意慢慢散去了,方才一室的温情逐渐散去,有些冷了下来。
当时他依言去找了青木真人。
青木真人闭关的地方在一个山洞里,山洞略微幽深,里面摆设简洁明了,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张床。
明明只是一把最普通的木头椅子,青木真人正襟坐在上面,无端生出了几分正统威严之势。
谢承祗走了进去,还未张口,便听见他沉声道:“跪下。”
“扑通”一声,谢承祗一言不吭地就跪了下来。
青木真人道:“你下山去做什么了?”
谢承祗沉默着。
他这次下山去找蓟怀旌,前因后果牵扯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又是因为你小师姐?”青木真人这句话分明就是一个肯定的语气,看着谢承祗将头又低下了一些,他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隐隐作痛。
青木真人伸出手给自己揉了揉,按捺住心中怒气,问道:“你当初下山之时为师如何同你说的?”
“师父命我藏拙。”他终于开了口。
青木真人道:“可你又是如何做的?”
在武林大会上连败几人,打到了最后,差点赢了所有人,成了新的武林盟主,可这也能让他的名字在江湖中闻名了。
他不是不明白青木真人为何叫他藏拙,却又让他去参加武林大会。
谢承祗抬头看向自己的恩师,忽然道:“师父让我如此,可是因为我背后的那块胎记?”
此话一出,青木真人当即站了起来,将桌子一拍,随即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失态了,才缓缓坐下来,道:“这件事是谁同你说的?”
师父果然是知道的。
谢承祗敛了眼,将武林大会之后的事拣了重点简单地说了一遍。
一室的沉默。
半晌,青木真人缓缓道:“我教你武功并不是想要你去报仇,关于你的身世,我本不打算告诉你,只期望你能够自己活下去,没想到你终究还是知道了。”
有些事情无论如何都是逃不过的。
谢承祗道:“如今大师兄替我跟着左相走了,我怀疑背后有阴谋,师父,我……之后约莫要违抗您的吩咐了。”
这原本是他的事情,不能连累了蓟怀旌。
事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能藏拙了。
青木真人叹了口气:“此事我已知晓。”顿了顿,他看向了谢承祗,“便不是这件事情,你因为渺渺失态的时候还少么?”
这是他最生气的地方,自己这个弟子什么都好,却偏偏在遇到林奚渺的事情的时候不够理智。
日后一旦被人利用,只怕诸事功亏一篑。
听出了青木真人的话里的怒气,谢承祗却道:“师父,我心甘情愿。”他弯腰磕了一个头,“这条命是她带回来的,我也能随时将这条命给她。”
“胡说!”青木真人将桌子一拍,“命都是自己的,你如此轻贱自己,为师又何必费心教你!”
“教导之恩不敢忘。”谢承祗伏在地上,头也没有抬起。
可是言语之间分明不改前言。
这么多年了,青木真人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小徒弟心中偏执,可心中怒火难平,他闭上双眼,似乎不想再看他一眼,只道:“去瀑布下面打坐,什么时候头脑清醒了什么时候出来!”
谢承祗没有半点异议,直起了背脊,道:“是,师父。”
青木真人被他气得一言不发,他也没再多话,告了退,直接去了孤鹜峡的瀑布下。
他撞入水中,盘腿坐好,阖目沉思。
谢承祗从未跟林奚渺说过自己的心思,而林奚渺一门心思都在蓟怀旌的身上,在此之前他也不指望她能够察觉到他的心意,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可是蓟怀旌不会接受林奚渺,能够照顾她的,也只有他。
谢承祗想,不能再这么不明不白下去了,总要给自己一个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他一下子失去了意识,等到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房间里。
林奚渺就守在自己的身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自己握住了她的手,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
这一刻,谢承祗想让它成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