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个字之后谢承祗并未再多说什么,林奚渺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什么,她吃完了之后将碗筷收拾了,便沉默着回了房间。
次日,林奚渺坐在房间里誊抄门规,没有见谢承祗。
大约到了时辰,她将笔搁置了,走到了谢承祗的屋前。
她还在想着,约莫他并不打算赴约,因此才没有跟她说,只是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否认了。
林奚渺看见谢承祗走了出来,一路并未见什么人,直接去了山下那片林子,她就跟在他的身后,停在了一定的距离处。
谢承祗要跟那个人见面,她再靠近一些说不定会被他们发现。
她没有等很久,一辆马车从远处缓缓地行来,停在了谢承祗的面前,就连车夫也蒙着面,他将车帘掀起来,从里面慢慢地走出了一个人。
那个人披着深蓝色的大裘,上面用金丝绣着简单的花纹,他走到了谢承祗的面前,将帽子摘下,打量了两眼他:“我们终于见面了。”
察觉到谢承祗盯着他的脸,此人笑了笑:“你不必看了,这张脸也是易容,不是真貌。”
谢承祗没有惊讶,问道:“为什么要见我?”
“我很久之前就听说过你了,一直就很想见见你,只是现下才有空。”他看似答了,却什么都没有说,连一丝有关于自己身份的信息都没有透露。
那个擅长易容的人称他为主上,又想拉着他一起与夏侯骥作对,可此人看模样不像是澹台靖。
此人看起来比澹台靖瘦弱一些,且行事方式与其截然不同。
退而言之,若是澹台靖,他未必会找自己,而是直接找蓟怀旌了。
思虑再三,谢承祗干脆直白地问道:“你是谁?”
那人道:“你不必知晓我是谁,若是非要知道,你唤我一声七哥好了。”
七哥?
谢承祗微微蹙眉:“你是皇室中人?”
可皇室中人哪里来一个七哥,当今皇帝也不过排行老五,且至今并无子嗣。
七哥不置可否,道:“我们来说些正事儿吧。你已然知晓自己的身世,难道就不想为你父母报仇吗?”
“那你呢?”谢承祗问他,“你与夏侯骥有什么仇?”
“这个仇就说来话长了。”七哥笑了笑,负着手,慢慢地走了几步,目光落在旁边的树上,“等来日你我大仇得报,我再告诉你。”
谢承祗见他说话滴水不漏,来往之间竟是什么都没有说,可见此人心思缜密。
他问道:“那你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
七哥见他此番,才道:“我要你去将那张藏宝图中藏的东西拿给我。”
谢承祗问:“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这句话不是问句,言语中带着几分肯定。
这一次七哥并没有迂回,点了点头:“知道。”
江湖中鲜有人知这张陈旧的藏宝图里藏着的究竟是什么,不过靠着臆想,才这般惹人趋之若鹜。
所有人都认为当年太祖皇帝特地藏起来的东西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谢承祗慢慢道:“既然想要我拿给你,你就应该告诉我这东西是什么。”
七哥笑道:“这东西于旁人来说其实用处不大,不过几张废纸,只是于我有所不同。”
废纸?
谢承祗思忖了半晌。
七哥并未催促,只是耐心地等着他,说道:“你也看到了我之前的诚意,这还不够么?”
半是威胁,半是施舍,这也叫做诚意。
心中冷哼一声,谢承祗的脸上却并未表现出来,道:“我答应你。”
就算此人不说,他大抵也会查到藏宝图的身上。
还未等七哥说话,谢承祗又道:“不过在此之前,我心中有几个疑惑须你来解了。”
七哥做了个“请”的手势。
“孟鸿云是否是你手下的人杀的?”谢承祗的目光蓦然锋利起来,投到了七哥的身上,似乎想要把他身上每一个隐瞒的事情都给抽丝剥茧出来。
七哥却没有什么反应,毫不在意地承认:“算是吧。”
谢承祗问道:“只是为了那把短剑,半张藏宝图?”
“这只是意外之喜,我若是非得要,也不必让人将短剑放在唐芷筠的身上。”七哥低低地笑道,“是奇鸢坊实在没用。”
江湖中四大宗派之一的奇鸢坊在他嘴中竟是轻飘飘的一句“没用”。
“那你是为什么?”
七哥盯着谢承祗,漆黑的瞳孔宛如深不可测的漩涡:“蓟怀旌应该跟你说了,逍遥山庄背后的人是夏侯骥,你说我这是为什么?”
是了,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七哥以泣鹃之毒杀了孟鸿云,将他们引到入了奇鸢坊和逍遥山庄的矛盾之中,借他们和奇鸢坊的手,想要铲除唐修竹。
没有了逍遥山庄,夏侯骥在江湖之中就会少一个帮手。
他先前不是没有这种猜测,可如今得到了证实,心中多少都有一些难以言喻。
看着谢承祗的表情,七哥就知道只点拨一句,他就什么都明白了,他微微扬起下巴:“还有什么问题吗?”
谢承祗摇了摇头。
七哥笑了一下,言语中带着点滴戏谑,道:“为何不问我庾柏是不是我的人?”
谢承祗看了他一眼:“若是你的人,又何必叫我去拿回藏宝图中的所藏。”
七哥没忍住笑出了声,几声之后,他才停了下来,道:“抱歉,我有些失态了,许久没有觉得这般有趣了。”
谢承祗并不能理解他口中所说的有趣。
“好了。”七哥将身上的衣服拢紧了一些,“见到你我很高兴,不枉我亲自来此一趟,希望以后也能如此愉快。”
“你不会武功,只身前来,就不怕我杀了你吗?”谢承祗问他。
他看得出来,此人气息微浊,脚步沉重,不会调息,不会轻功,看着有些畏寒,更别说有内力了。
七哥却丝毫不在意,懒懒地说道:“你不会杀我的。”
他这般笃定,谢承祗便也不再试探了,转身准备离开。
却听见七哥在他身后像是看好戏一般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在意得越多,弱点也就越多,受人制约的就越多。”
谢承祗脚下一顿,头也不回地说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