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什么谢，老夫也只是看在山海道人的面子上帮衬一把。”黑袍人舒缓了一口气，道，“你这小丫头，不记仇？”
前两次见面都是针锋相对，仇要记，恩也要记，总归是两码事。
没听到林奚渺的回答，那黑袍人却笑了两声，说道：“虽然我们灵犀阁的原则就是接了委托之后不能透露雇主的消息，奈何你们二位一个是山海道人的妹子，一个也算是半个灵犀阁的人，都是自己人，便也不讲究什么了。”
谢承祗道：“幕后雇主是濮阳祺？”
黑袍人并不诧异他猜中了，只缓缓道：“不错，不止这一次，还有前面几次。”
林奚渺追问道：“前面几次？他要做什么？”
“老夫受委托要出手解决了澹台靖安插进南关五巅的人，并且要替他查出那个流落在的皇子究竟是谁。”黑袍人道，“这才有了前面几次的见面。”
原来如此，这一切都说得过去了。
林奚渺将他搀了起来，问道：“你受了内伤，不如随我们回去休息一番。”
“不必了。”黑袍人尚还能站着，气息也因服了药顺畅多了，便摆了摆手，“老夫不耽误你们，但是得提醒你们一件事情。”
“什么？”
黑袍人看着林奚渺，说道：“从一开始找到灵犀阁下 委托的乃是一个姑娘，虽是戴着面纱看不清相貌，但是见着衣冠绝不是普通的宫女，倒像是哪家的大小姐。”
哪家的大小姐……
林奚渺将这几个字咀嚼了一通，一拍大腿，失声道：“莫不是！”
谢承祗看向她：“你知道是谁了？”
她张了张嘴，顿了一下：“有了猜想，但是没有确凿证据。”
黑袍人笑道：“既然你们心中有数，那老夫就先走了。”他眨眼间便到了几米之外，“保重了。”
简直是就是来无影去无踪，没几下他便消失了。
谢承祗侧过头问道：“你猜的是谁？”
“澹台汝。”林奚渺直白地说道，并且将当时在婚宴上听到的疑点跟谢承祗提了一遍，随即道，“但是这不足以证明就是她，说不定这么多年生疏了，或者又因为什么变得怕水也不无可能。”
谢承祗“嗯”了一声，随即竟是一把将她揽进了怀中，双臂慢慢地收紧。
这个动作来得太突然了，林奚渺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你……阿祗，你怎么了？”
她感觉到谢承祗埋下头在她颈窝边蹭了一下，随即声音低沉地说道：“你以后别离开我了。”
林奚渺微微一怔。
“我要被吓死了。”他说，“若是没有那面镜子，你要我以后如何？”
她这才知道谢承祗方才虽是没有提，大抵刚刚赶到的时候被那把刺在自己胸口的剑吓得不行，如今才稍稍松一口气。
林奚渺拍了拍他的背：“我这不是没事儿吗？”
谢承祗深吸了一口气：“在郦都的时候，你跟唐芷筠说你早就不想活了，根本就没有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眼里。”他将她推开，抓起来了她的手腕，将袖子往上一卷，“还有这些，你……”
他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
白皙的臂上攀着交错的伤疤，触目惊心，显得格外丑陋。
这个时候林奚渺自己也有些看不下去，慌张地挣脱开来谢承祗的手，支支吾吾地说道：“现在跟那个时候不一样嘛，那个时候你也没跟我说你就在我身边啊。”
谢承祗听了这话，伸出手点了一下她的眉心，顿了一下，道：“以后不许这样了。”
“知道了。”
等到他们回到杨府的时候，蓟怀旌恰巧也刚刚回来，手中竟是握着圣旨。
他看见谢承祗牵着林奚渺回来，十指相扣，蓟怀旌的目光在两个人手上停留了一瞬，便很快就挪开了。
倒是林奚渺没有注意到，她只看见了蓟怀旌手中的圣旨，问道：“大师兄，濮阳祺这是做什么？”
“哦，这个。”他将圣旨递给了谢承祗他们看，道，“你们不在的时候便有人来找我进宫，说什么认祖归宗的事情，濮阳祺便道现在正是要紧时，派我去解决了水患，立了功自然顺着便好回宗谱。”
“他这是想将你远派，途中也好将你解决了。”谢承祗扫了一眼圣旨，直白地点了出来。
蓟怀旌何曾不知道，他叹了口气：“只是不管为何，这一趟我都必须得去了。”
造福百姓之事，他没有理由推脱。
稍晚了些的时候，林奚渺看见蓟怀旌一个人站在她院子里，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却没有走近，竟是站在那处出了神。
她有些好奇地走了过去，将他肩膀一拍：“大师兄，你在这里做什么？”
蓟怀旌被吓了一跳，见是她，便将手中的食盒往她怀中一递，说道：“方才下了碗馄饨，给你送来。”
林奚渺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方才跟阿祗一起吃过了，这会儿饱着呢，吃不下。”
蓟怀旌微微一愣，讷讷地收回了食盒：“这样。”
两个人一时之间竟是相顾无言。
还是林奚渺最先开了口：“大师兄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明日吧。”他答，“水患之事刻不容缓，不能耽误。”
林奚渺认真道：“若是真像阿祗说的，大师兄在路上一定要小心，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蓟怀旌心中一动，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想不想跟我一起……”
他说到一半就停住了，满脑子都是那时候她哭着喊谢承祗的名字的时候，还有他们那双十指相扣的手。
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林奚渺等了半晌没等到他说完，歪着头道：“什么？”
“没什么。”蓟怀旌笑道，“我只是想说，大师兄永远都是你的大师兄，出了什么事情、受了谁的欺负，尽管来找我，大师兄给你出气。”
他道：“我永远站在你的身后。”
林奚渺倏忽笑了，旁边的花悠悠然飘落，霎时间好像回到了少年时候。
“一定。”她眉眼弯弯，“大师兄，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