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没能够见到谢承祗。
澹台靖把守得很严格,没有人能够靠近左相府,林奚渺不愿意弄出什么太大的动静来,只能够远远地看着那座气派却沉寂的府邸。
她守了一整天都没有看见谢承祗从里面走出了。
没来由地,她心里一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林奚渺回去的时候澹台靖的人已经离开了,蓟怀旌在门口等着她。林奚渺没敢跟裔尔和杨禄提起自己去做什么了,只说自己是出去逛了逛,倒是拉着蓟怀旌去一边跟他说了这件事情。
她望向了蓟怀旌,嘴唇翕动,终究没把自己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
谢承祗推开了澹台靖的书房门,彼时澹台靖正在写着什么东西。
白纸铺陈,上面写着四个字。
他推门而来,最后一笔恰好落成。
“你来得正好。”澹台靖道,“且来看看我刚写好的字,如何?”
谢承祗一眼望过去,随口敷衍道:“不错。”
这张纸就这么放着,等待它墨色晾干些,澹台靖似乎叫他来只为了谈些家常:“你如今的名字是谁取的?”
“我娘。”他道。
澹台靖颔首:“你说的应该是当初带你逃出去的那个宫女吧?”
谢承祗瞥了他一眼,似乎在问他为什么叫他来只为了问这么个无聊问题。
“谢、承、祗。”澹台靖一字一顿地念着他的名字,倏忽笑了一下,“看来她心中还是抱有让你重回这个位置的期望,不管你愿不愿意,所有人都是这么希望的。”
桌上那张纸上写着明晃晃的四个大字——祗、承、于、帝。
谢承祗终于露出一点不耐:“你到底想说什么?”
“只是想要你心甘情愿一点。”
谢承祗平静地看着他,不形于色。
澹台靖对上了他的眼神,说道:“好吧,两个问题,第一,夏侯骥现下如何了,第二,濮阳祺去了哪里,你可有想过?”
“第一个问题你不用操心。”谢承祗道,“至于第二个,我先问你一句,你与令千金关系如何?”
骤然听见了这句问题,澹台靖先是皱了皱眉:“问这个做什么?”
谢承祗淡淡地说道:“你说便是。”
“一般吧。”澹台靖有些敷衍,仿佛提起来的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她自小与我便不太亲热,她跟她娘亲一些,不过她娘去世了之后,她便不愿与我多说些什么话了。”
谢承祗继续问道:“那她平日里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吗?”
“殿下也不是不知道,她自小便与我生疏,住到了广安寺。”澹台靖无所谓地说道,“她有什么举动,我怎么会知道。”
谢承祗望着他:“那你有想过,令千金与濮阳祺……有私交的可能吗?”他换了一种比较委婉的方式。
澹台靖看起来确实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他将桌子一拍:“你说什么?”
“令千金为何定要嫁给罗行止,为何罗居义死后两个人又和离了?濮阳祺失踪那天令千金又在何处,现在又在何处?”谢承祗抛出来了一连的问题,末了,瞧着澹台靖的脸色,最后问道,“……罗居义究竟是怎么死的?”
澹台靖沉默不语,半晌,才道:“我平日里不怎么管她,这些……细想下来,我并不能说什么。”
谢承祗轻笑了一声:“请相爷再想想吧。”
说完,他便径直离开了。
澹台靖没有追出来,想必还在想着方才的那些问题,他问出这些问题也算是十分明显的提示了,按照澹台靖的聪慧,他未必想不透其中的关联。
虽然不知道澹台汝为何要帮助濮阳祺,但是显然,濮阳祺并不会善罢甘休。
钦天监算了一个良辰吉日,是谢承祗的登基大典。
澹台靖在大殿上胡编乱造了一番来龙去脉,并且拿出了血契说事儿,证实了他才是濮阳氏真正的血脉,又是南关五巅之人,从前安在蓟怀旌头上的那些功劳,落在了谢承祗的头上也同样合适。
登基大典之前,谢承祗也跟着在众大臣面前处理了一些无伤大雅的朝政,种种情况加在一起,得到了朝堂众人的一致认可,没有人置喙什么。
于是新帝登基之事被告知于天下。
濮阳祺站在皇榜前面,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想要上前把那东西给撕烂,澹台汝将他一拦,柔声劝道:“别急,还不是时候,别暴露自己。”
她拉着濮阳祺离开了,一路上他都沉默不语,直到回了一个破木房子之后,濮阳祺才狠狠地将门一摔:“朕装成痴儿才活下来!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到头来这位置竟是拱手让人了!”
“陛下……”
“陛下?”濮阳祺失心疯了一般大笑道,“我这样子还算是什么陛下?每日吃的什么、穿的什么?本是以为夏侯骥倒了,朕就是万人之上,到头呢?”
他抓着自己的衣服,哈哈笑道:“你看看!还是任人宰割!活得连条狗的不如!连光都不能见!”
濮阳祺就算是装痴扮傻那么多年,在宫中也没有一个人苛待于他,他从宫中逃出来之后过的日子确实大不如前。
澹台汝垂眸道:“陛下,忍忍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手上还有人,找到机会一举翻身不是问题。”
濮阳祺随手抓起手边的一个东西就摔在了地上,听见了七零八落的声音,才道:“都是你!澹台汝,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杀了罗居义,生怕罗行止不造反是吗?”
看见这样的濮阳祺,澹台汝竟然没有生气,只低声解释道:“我本以为用这个毒,罗行止不会发现,这样罗家的兵权就会落在他的手上,久而久之,我也能插手一二。”顿了顿,道,“说不定还能嫁祸到别人的头上。”
她没有明说嫁祸给谁。
濮阳祺顺了顺自己的一口气,好半天才消了些:“我们还剩的人够不够在登基大典那天杀了谢承祗?”
“我不建议。”澹台汝道,“我们还有更好的时机,不能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