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祗怎么会不懂蓟怀旌的意思，他见着他欲言又止，多少都听出来了蓟怀旌的意思。
他沉默了半晌，低声道：“抱歉。”
蓟怀旌显然一愣，迟疑道：“什么？”
可是谢承祗并不打算多说了，站直了身子朝他微微颔首，便道：“我先回去了。”
蓟怀旌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叫住他，隐约间似乎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雷声已经远去了，方才倾盆的雨也下小了许多，淅淅沥沥。
谢承祗刚刚走到自己房间前的时候，站在不远处看见林奚渺靠在柱子上，脸上的易容摘去了，露出那张熟悉的原本就白皙的脸，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百无聊赖地用脚画着圈。
不知道已经等他多久了。
他站定，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其实他能够猜到林奚渺在这里等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李池的那番话说得很明显，蓟怀旌想问，林奚渺自然也会想问。
但是他能回避蓟怀旌，却没有办法回避林奚渺。
大抵已然是心有灵犀，林奚渺抬眼便看见谢承祗站在了庭院之中，他未撑伞，身上披着一程烟雨，湿了一片。
她也没有顾忌什么，两步跑了过去，抬头看着谢承祗：“为什么要在这里站着？”
谢承祗这才回过神似的，慌忙用双手遮住她的头，可这无济于事，他干脆将她手一叩，跑到了房间里。
隔绝了雨气，这让房间里显得有些温暖。
“过来，我给你擦擦头发。”谢承祗低声叫她，将林奚渺按在自己面前，拿出一条帕子给她擦着头。
林奚渺任由他去了，只是抬手间说道：“你也去换身衣服吧。”
“嗯。”虽然是应了，可谢承祗等到将她的头发擦得差不多了才将帕子放下，去了屏风后面换了一身衣服。
林奚渺安安静静地坐在外面，跟平日里有些不太一样。
谢承祗走出来看着她，随口似的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方才那么一小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提起李池所说的事情，谢承祗已然想好了若是林奚渺问起，他便实话实说，什么都不瞒着了。
林奚渺却将他手抓住，手掌朝上，将自己的手覆在了上面，她的手有些凉，就这么贴了一会儿，她才望着谢承祗说道：“我之前没有问你，你说你落崖那时候是跟大师兄商量好的决裂，但是应该没有想到我会插手……你落崖之后，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谢承祗确然没有想到林奚渺此时会问他这个问题，他敛眸含糊道：“还好。”
“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
谢承祗听着她语气落寞，心里不太想让她多想，正欲开口，却听见她低下头说道：“你也不用敷衍我，不说我也猜得到，从那么高的悬崖上落下去，还被我刺了一剑……你那个时候……”
她说着说着好像就有些说不下去了，声音里带着哽咽，谢承祗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怎么都猜得到。
他将安慰她的话囫囵吞入了腹中，启唇道：“确实很重。”
林奚渺没动，可手指蜷缩了一下，他敏锐地感受到了。
“那时候没想到你会那样，掉下去的时候确实是不敢相信，随即觉得特别恨你。”谢承祗沉沉的声音响在了她的耳边，“我应该算是很幸运，悬崖下是一条河，并且没有多久就被人救起来了。”
林奚渺屏住了呼吸：“救你的人是灵犀阁的人？”
谢承祗望着她笑：“不错，灵犀阁确实有很多厉害的人，加上你当时给我喂的那株星栀草蕴藏在丹田里的内力蓦然爆发护住了心脉，没死成，灵犀阁的人不知为何也不想让我死，拿着药喂我，养了整整一年。”
他说着，觉得林奚渺的手变得更加凉了，才动了动，捂住了她的手，低头呵了两口气。
林奚渺轻声说道：“那你手掌的疤痕，还有茧……”
“脱胎换骨。”谢承祗轻描淡写的说道，“也算是因祸得福，这一场将星栀草里的内力尽数融会贯通了，你也不必再自责什么，都过去了。”
他说话越是轻飘飘地不在意什么，林奚渺就越能品出字里行间那些凶险。
一时之间，她的眼里没忍住又蓄满了湿气。
这般确实在谢承祗的意料之中，但是这些事情没有必要瞒着她，说开了也好，他低下头抵住了她的额头，闭着眼睛用气声说道：“别哭了。”他将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我心疼。”
林奚渺清晰地感受到了那颗心脏在跳动，有力地。
“……那个时候我也不是因为大师兄，我不喜欢他了，我心里只有你。”她小声说道，“确实是我的错，那个时候我偷偷跟着你，看见你跟七……濮阳祺见面了。”
“嗯？”
林奚渺有些懊恼：“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又见你跟可疑之人见了面，没有坦然问你，其实心里多少都有些……”她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了。
谢承祗追着她那么多年，什么都为着她，好不容易两情相悦了，却又被她伤得那么厉害，明明问一句就能够避免的事情，两个人却什么都没有说。
“没关系。”谢承祗道，“上回是我骗你的，我根本就不恨你。”他勾起了嘴角，“我喜欢你还来不及。”
林奚渺心中蓦然漏了一拍，随即睁开了眼睛，看见近在咫尺的谢承祗，她脑子一热，便将他脖子勾住，贴上了他薄凉的双唇。
他只愣了一下，眨眼间便反客为主，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加深了一些。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而此刻屋内截然相反。
一吻毕。
谢承祗舔了一下自己的下唇，似乎还在回味着方才的感觉，他看着她殷红的双唇，扫过了带着湿气的眼尾，没忍住低低地笑了两声。
林奚渺有些不好意思了，可她没有撇开头，反而抬起头无畏地看着谢承祗，还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了他的食指，声音软糯：“你可以恨我，以后换我来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