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禾醒来时,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他视线还有些模糊,看不清周围,只是感觉似乎闹哄哄的。
“你好,听得见我说话吗?”
“这是几?”
“有没有感觉头晕?”
回声在脑中回荡,宋禾有些懵,使劲闭了闭眼,而后摇了摇头道:“我没事,谢谢您。”
“嗯,醒过来了就好,不过一会儿还是要去做个检查的。虽然说年轻,但我们发现他长期营养不良,这一次伤的重,一个不慎没准会落下什么隐疾。”
“好。”
宋禾听着这声音愣了愣,而后使劲动了动自己的脑袋朝角落看去,这才发现了一直隐在阴影里没什么存在感的贺榆。
大概是看到熟人的原因,宋禾原先紧紧悬着的心忽地就落下了,他会心一笑,语气十分的喜悦:“房东,你在啊。”
“嗯。”贺榆低声应到,看着宋禾的眼神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或许是同情,又或许是心疼,不过宋禾还是有些不明白自己受伤贺榆有什么好心疼的,两人又不是什么关系多铁的兄弟。
贺榆真的会赶来救他就够他惊讶的了。
医生走过去不知道跟一直站在病房里的警察说了些什么,然后就出去了。
几个警察对视了一眼,而后拿着本记录本朝着他走了过来。
贺榆看上去有些警惕,飞快的从角落里走了出来靠在了他的床边,而后道:“就是找你做个笔录,没事。”
“嗯。”宋禾轻轻点了点头,躺在床上十分艰难的试图与警察叔叔们对视,尝试到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放弃。
“那个,能不能帮我把床整高一点?”宋禾弱弱的对贺榆说道。
“好。”
贺榆同学格外的任劳任怨,蹲下身帮他把床摇高了些,而后又在他的背后垫了个枕头。
贺榆做完这一切后十分深情的看了宋禾一眼,而后像对自己的儿子一般摸了摸宋禾的头:“乖。”
一旁的警察:“……”
画风突然诡异是怎么回事。
宋禾的长相使他看上去年龄很小的样子,他个子又不高,要不是提前看过宋禾的个人资料这些警察可能真的会把他当成初中的小朋友问话。
宋禾看着警察叔叔,十分乖巧的笑着。
“你爸爸那样对你,多久了。”
“我也记不清了,大概从我出生开始吧。”
“爸爸会打妈妈吗?”
“不会。男女混合双打。”
“噗。”记录的实习女警一个不留神笑了出来。
问话的男警察瞪了那实习生一眼,随后转过头来继续笑得和蔼可亲:“爸爸平时为什么要打你呀。”
“可能是看我太帅了,嫉妒吧。”
警察:“……”
“我们看过你的个人资料了,你有个妹妹在国外,对吗?”警察翻了翻手上的一摞资料,道。
宋禾闻言愣了愣。要不是他们突然提起,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妹妹了。他这个妹妹自出生起就在国外,宋禾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却从没见过。
“嗯。”他应道。
“爸爸妈妈平时会打妹妹吗?”
空气凝固了几秒,宋禾低头看着自己规规矩矩放在白色被单上的手,内心有些酸涩。他知道,那是一种名为羡慕的情绪。
宋禾虽然从未见过自己的妹妹,但却知道父母待这个妹妹是极好的。虽然母亲不常回来,父亲每天一回家就喝的醉醺醺的,但母亲每次回来都一定会跟父亲夸起妹妹,父亲每回喝醉之前也必会给远在国外的妹妹打个视频电话。
宋禾从没在餐桌上吃过饭,为了避免父母的怒火,他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晚饭就在自己房间里解决了。
每次的晚饭都是用他省下来的早餐钱买的饭团。
宋禾越想越觉得自己特别惨。堂堂七尺男儿,这十八年竟是过得如此的窝囊。
爹不疼娘不要。
他沉默着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妹妹出生起就在国外了。我没见过妹妹。”
记录的小女警刷刷地在电脑上记下。男警察没再问,只学着贺榆方才的样子摸了摸少年毛茸茸的脑袋,道:“放心,以后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
宋禾懵懵的,点了点头,而后目送着一众警察离开。
贺榆方才一直站在一旁,见人走了于是走过来坐在了男警察方才坐过的椅子上。
“我是真没想到,你离家出走是因为这个。来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这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没什么好说的。”
贺榆嘴张了张,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想说,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就可以寸步不离的保护好你。
“昨天,谢谢你啊。”
“没事。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就没人给我写歌了。”
宋禾点了点头,却显然没被贺榆这个蹩脚的解释说服,凑到了贺榆的面前笑得特别灿烂:“你是不是特担心我?担心的心快要蹦出来了?”
贺榆看着近在眼前的宋禾的大脸有点慌,措不及防的往后躲去。
“没有,你,别瞎说。”
“行行行,你一点不关心我。但是还是谢谢,兄弟。”宋禾笑着学着贺榆方才的模样十分暴力的揉了揉贺榆的脑袋。
贺榆有些恼,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别搞我。”
此话一出,两人都双绰绰愣住了,还是宋禾最先反应了过来,抽出了自己的手笑得不可自拔。
贺榆轻咳了一声,耳根子却悄悄的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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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宋禾年纪轻恢复能力快,却也是足足在医院躺了三个礼拜才被准许出院。
贺榆十分尽职尽责的替宋禾收拾好了衣物用品,然后搀扶着因为轻微脑震荡头还有些晃的宋禾走出了医院。
贺榆叫了辆出租车,扶着宋禾坐了进去。
他倚在车门边,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而后欲言又止的看着宋禾。
有些话,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虽然宋禾点父亲是混蛋了些,但毕竟也是养了他十八年的父亲。人心都是肉长的,如此这般,可如何是好。
贺榆叹了口气,苦恼的拍了拍宋禾的肩膀。
宋禾感受到了贺榆情绪的不对劲,疑惑地看了贺榆一眼,“怎么了?”
贺榆摇了摇头,“没事。”
他收回手,深吸了一口气。
这种事情当着外人的面不太好说,但不管早说晚说总是要告诉他的。那毕竟是他的父亲。
“到了。”
他付了车费,而后拉着宋禾下了出租车。宋禾正要往前走,就被贺榆一把拽了回来,险些跌进了他的怀里。
宋禾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挠了挠脑袋,有些不明白好友突然这么反常是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他问道。
贺榆看着宋禾这般模样,感觉自己的良心受到了摧残。如今这般状况,还真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了。
宋禾是肯定不想再见到他父亲的。可那毕竟是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