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二郎坐在吴三分茶的楼上，斜耷拉着看着对面的喧闹。
“爹爹，我就说那次不要去招惹钟家大郎，灵川道不好惹！”吴子轩说着，回忆起那天的两巴掌记忆犹新，“而且钟家蛰伏灵川道三十年，这好端端的与枯树一般的凌家联姻，就是要借这凌家跃龙门啊！”
话说当日钟家与凌家定了亲，莫说是蒙山茶行，川陕各地大商不少人议论纷纷。从钟明营、凌淑云返回蒙山那天开始，孙家和吴家就一直紧紧盯着钟、凌、云三家的动向。
“你们都以为那个吕娘子是给咱们送上的是大礼，现在看来，完全是骄兵之计！”吴子轩忿忿的说到。
吴三在一旁思索着二郎说的话，当初吕小娘主动找了来，说是云家生意如何艰难，要找个蒙山茶行极有威望之人暂时租借凌家的茶园子，自己怎么就信了去！
吕小娘如果知道了吴家二郎的推断，那才真是捶胸顿足，自己可是实实在在的出卖凌家的园子啊！
且说这吴子轩，在孙家、吴家的这一辈人中，也是翘楚一般的人物，孙员外和吴三说到要试试钟明营的深浅，点名就要吴家二郎去。
“那二郎有什么对策，这也一个多月过去了，眼看着这凌氏商铺、凌氏茶坊渐次开张，凌氏雕版坊更是把整个蒙山的雕版师傅全都请了去！”孙剑雄这一个多与是没有一天睡得安稳，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每隔几日都有茶行大户登门，言说下一年采茶工是留不下了，非要也开三倍的资费，那就是要赔钱做买卖了！孙员外也只说，凌家宽仁，自然不会逼得同行如此，更加上三倍资费凌家也撑不住多久。
但转眼满城之人都知道凌氏商铺和凌氏茶坊，再加上已经被人炒卖的凌氏私券，所谓撑不了多久的凌家，看起来反而是日盛一日，茶行之中，已经有人提说更换行老的说法。
这也是为什么，孙剑雄如今在吴家人面前，已经不是之前那般做派，反而是异常亲近的询问吴家二郎的看法，他们孙家如今决不能失了吴家的支持。
“要我看，蒙山已然如此，我们步步失策，败局已定，何不……”吴子轩作为两家青年一辈的翘楚，也确实让孙剑雄眼前一亮。
“那眼下，咱们就依着二郎的法子，安排下去，其中关键就由二郎亲自去办！”孙剑雄看着吴三，心中若有所思。
对面凌氏茶坊依旧喧嚣，勾栏之中，仍有胜花、拨盆的赶趁人，四周宾客依旧。
“月夜蒙山四水长，望灵川，迷途粉黛，今夜可堪共醉！”钟明营劳碌了这一段，今晚可算是放松下来，带着凌淑云到蒙山茶市的街市之中闲逛，明欢和子初在身后远远的跟着。
凌淑云也是第一次听钟明营吟唱出几句小调，听来还算悦耳，再琢磨其中意味，好像是在说自己逃婚的事情，不禁有些懊恼：“今日官人倒是开心，唱曲子笑话我咯！”
钟明营也不知道自己在唱的是凌淑云，还是自己，从灵川道中出来，对于凌淑云身世的怜惜与感同身受，却让自己渐渐卷入蒙山茶行的争斗，并且乐在其中。
“你说，什么时候我才算你真正的官人啊！”钟明营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凌淑云。
凌淑云也是一愣，当初灵川道随口一约，其实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当初说好的同赴京师，化名凌云一事，也已经被最近的忙碌，给抛出九霄。
最关键的是，自己好像不知何时开始，已经习惯了眼前这个“官人”！
“你想要一个怎样的凌家！”钟明营追问，“还是一个怎样的我？”
对啊，我想要一个怎样的你呢？凌淑云觉得，如果让曾经的自己去寻，肯定会找一个爹爹那样的读书人，进可入仕为官经天纬地，退可耕读乡里书院教习！
但是，明明眼前的这个边境富商，才能让自己一展胸中抱负，在凌氏雕版坊的事无巨细，凌氏专利法发布后，带着曾六姐等人完善红茶工艺。
在母亲还在的时候，爹爹会教自己读书习文，母亲会告诉自己茶园生意的经营，记得有一段时间翁翁和爹爹都不在，就是母亲操劳家中生意，才积了沉疾。在翁翁病倒、爹爹犯病之后那段日子，凌淑云自己也曾经主持过家中一些事物，跟着云延世一起经营过茶园，那时凌淑云常常觉得自己撑不住了。
反倒是嫁到钟家之后，在钟明营看似不经意的布局之下，自己仿佛重获新生一般，一切都如鱼得水，凌家也真的一改颓势。
难道这不应该是最好的官人么？凌淑云问自己。
“算了，陪我走走就好！”钟明营应该是真的醉了，其实他也只有醉了才敢那么严肃的问凌淑云。
在他的看来，自己既不是什么富甲一方的灵川道钟家大郎，也不是外人看来驰骋蒙山茶行的后起之秀，而仅仅是一个孤零零的钟明营，而眼前这个妙人，正是天赐的仙女，从第一眼看到，就让自己爱慕着、怜惜着！
就这样，凌淑云并没有想好自己的答案，钟明营也没有再追问，远远地，明欢和子初就这样跟着二人。
“明欢！是不是，下雨了！”子初抬头看了看这月夜，奇怪的问道。
一滴，两滴，明欢说到：“奇怪了，月亮这么大，怎么下雨了！快让郎君和娘子上车，要赶紧回去了！”
子初快跑几步跟上前去，赶忙把两人拉上马车，驾着马车疾驰回府。
谁都没有料到，这月夜之雨，一下就是半个月，淅淅沥沥的雨，虽然不影响凌家的生意，但不断传来的消息，却不得不让钟明营赶到不一样的气息。
“官人，我听子初说，益州、梓州路、利州路暴雨不止，水患四起，流民无数，各地富商大户都有开仓救乡邻者，我们要不要？”凌淑云看着这断断续续的雨天，对着钟明营说到，“你这是又让人做了什么？”
凌淑云本想劝说自家官人也做些善事，却被钟明营手上的东西给吸引了。
“这个啊，可以做好吃的！”钟明营倒是利用这段日子，把之前想起来的鸡蛋仔的工具给做了出来。
凌淑云和明欢都在一旁看着，子初也是拿着钟明营交代的配方，调好了面糊，只见钟明营小心翼翼的浇到其中，转眼间就出炉了第一锅喷香的鸡蛋仔！
“好香啊，郎君，这个叫做什么啊！”子初眼馋的问道，他可是知道这东西里面放了多少宝贝，目前水灾四起，好些流民连吃的都成问题，这东西简直奢华。
“让我想一想，就要做蛋果仔吧！”钟明营觉得鸡蛋仔的名字实在是太土了，一点也跟不上大宋的风尚，说罢就拿起一个塞到凌淑云的嘴里，“娘子先尝尝怎么样！”
“烫烫烫！”凌淑云被烫的吃也不是，吐也不是，不过温度一过，喷香的味道充满了味蕾，还真的是美味啊。
“娘子没事吧！只顾得让你尝了，忘记吹一吹，真是罪过！”钟明营看着凌淑云吃的开心，也知道不打紧了，才放了心。
钟明营心里盘算着，这时间大肆推广蛋果仔肯定是不合适，不过自己府里吃一吃还是可以的。
“娘子之前是想说，咱们也应当做点什么对吧！”钟明营想到凌淑云一开始说的话。
“正是，如今蒙山都知道凌氏商铺和凌氏茶坊生意兴隆，在整个蒙山茶行都是数一数二的，如果不做些什么，反而被人议论，而且翁翁那日也说了，过去凌家不如今日之时，尚且会帮扶老弱，何况如今！”凌淑云说到。
钟明营想了想，告诉子初：“这样，子初，其余富商大贾做的，我们也不依样画葫芦了，你还是去雕版坊，让连夜刻个板子出来，凌氏招工，都是三年到十年的，可以预支给凌氏私券！”
“好嘞，郎君！”子初正要走。
钟明营想了想，又让子初去找一趟黎扩：“你去和黎扩说，让钟家号和灵川道，尽力给蒙山运一批粮食，以备不时之需，今年无论价格多寡，尽量从灵川道外运粮进来。”
凌淑云看着钟明营：“还是官人想的周到，只是不知这又要多费几多钱粮啊！”
钟明营笑着回答：“不打紧的，凌氏茶坊马上就要开遍蜀中了，还怕多招这些蒙山流民么？”
钟明营已经派人到成都，为成都凌氏茶坊的开设做准备了。
“郎君，灵川道钟老员外的信！”子初刚走，就听到一人奔入府中，正是钟家斗营中人。
钟明营一边拆信一边问：“爹爹何事如此着急，让你们斗营亲自送信给我！”
钟明营拆信一看，脸色片刻间沉了下去。
“官人，怎么了，灵川道莫不是也遭了水灾？”凌淑云问道，也不便直接拿过书信。
“我们终究是低估了孙家和吴家啊！”钟明营把信递给了凌淑云。
凌淑云结果书信，不禁吓了一跳。
“没想到，川陕钟家号的生意少了五成！”凌淑云确实没想到。
“最关键的是他们居然在川陕各地大肆传言红茶违天道，说什么‘红茶出，天泉怒’，这接连阴雨，还是我凌氏茶坊的不是了！”钟明营紧紧地握着拳头。
“竟让周夫子都受到牵连，真是莫名其妙！”凌淑云也是义愤填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