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议论中,钟明营说到:“凌老爷子说曾在江南西路见到过,大家如果没有好法子,索性找人到江南西路寻一下,无论什么价钱,买上一套回来研究也好!”
凌淑云倒是不太同意:“翁翁都已经提到过,那肯定是可以做得出来,想我蜀中俊杰,还制不出一个活字么?”众人点头,纷纷说要继续尝试,毕竟这专利之法,对于大家还是颇有诱惑的,若是从江南西路求得,那也不算全新之法了。
出了雕版坊,凌淑云问到:“官人不是要看铺子么,要不要找几个庄宅牙人来,直接问过就好!”
子初听着回道:“这个黎扩最熟悉,我去找他,郎君先到自家茶坊等着吧!”
听说凌家要买铺子,片刻间蒙山的庄宅牙子就传遍了,子初择了前次买铺子的娄小七,进了凌氏茶坊。
问过价格,凌淑云凝眉一紧:“你这做得好生意,知道我凌家买铺席,故意把价格多报了两成还多!”凌淑云对蒙山茶市铺席的价格还是有所了解,再加上近来水患,怎么可能价格还和之前大体一样。
“蒙山茶市本来铺席的价格就变化不大,进来多有店家被凌氏商铺影响,我早已听闻几家要盘了出去,再加上进来水患,这价格怎么还比之前高出一些。”凌淑云接着说到。
娄小七一听,也是理直气壮的回答:“按着往年的说法,自然不错,但是今年水患以来,虽然多有铺席盘卖,但是价格确确实实是涨了一些,我若所言有半句假话,你们可再找其他庄宅牙人来问!”
钟明营点了点头,让凌淑云莫要着急,让娄小七讲了几处铺席,没多做考虑,挑了离雕版坊最近的一处,就让子初领着去买来。
子初和娄小七一走,凌淑云就赶忙问:“官人何必如此着急,可以再找人问下,万一是此人狡猾!”
钟明营一脸笑意的望着凌淑云,拉着她的小手就又走出茶坊:“你还记得我刚才问你这蒙山茶市有何不同么?”
凌淑云心想,这是早上拉了一路,就这么快习惯了么,真是的。
凌淑云见明欢跟了出来,轻轻的甩开钟明营的手,说到:“难道官人早就知道这蒙山铺席的价格涨了?”
“有人买自然不会跌咯!!”钟明营说到。
原来自从凌家大肆招工的消息放出去以后,再加上水患,蒙山不仅人人可以与凌家签订长年的工契,而且预支的凌氏私券能够买得到比别处更多的食货,蒙山附近的流民于是大量涌入蒙山。
“就算是如此,可是听闻诸多铺席都因为凌氏商铺,纷纷盘出铺席,也应当降价而不是涨价啊!”凌淑云思虑不通,“最关键的是,蒙山茶行、商货虽多,也是蜀中西部重镇,但是历来外商来买铺席的极少。”
“莫非?”凌淑云这才想到关键。
“没错,钟家号!钟家虽然不营商货,但以钟家号的名义买些铺席、土地还是没问题的,不瞒娘子,如今蒙山茶市新出的铺席十之八九都是钟家和凌家买来的!”钟明营说着。
“那为什么不压低价格来买?”凌淑云好奇,既然只有钟、凌两家在买,明明可以压低了价格。
“若是价格太低,蒙山各路商贩,除了茶行的,蜀中各色货商大贾,一旦听说蒙山地价、房价下跌,必然蜂拥而至,虽然我们也可以低价买入,但是……”钟明营卖了个关子。
凌淑云这次并没有一下子想通,一脸天真无邪的看着钟明营,等着答案。
钟明营说着:“但是,这是一个秘密!”
晚上,孙家孙剑雄并没有到,一般除了茶行时估大会等重大事情,孙剑雄这位行老也是深居简出,而且钟明营对蒙山茶行了解愈多,也发现了孙家总体也算得上规矩,否则凌家、云家之前如此败落,也仍然留有余地。
派来的是与钟明营同一辈的一位哥儿——孙之蔺,吴家自然是吴子轩,再加上云延世,钟明营看了过去,大家都是二十左右,这蒙山茶行未来几十年的样子,估计也就在这一桌了。
云延世作为云家在蒙山生意的门面,辈分也是最大的,之前和孙之蔺、吴子轩都算是认识,首先说到:“蒙山茶行,无非是孙家、吴家,和我们云家、凌家!,今天钟家大郎请大家来,以后说起来也是蒙山茶行一件大事。”
钟明营打量着孙之蔺,一看就是位富家哥儿的样子,着一身青色的锦衣,倒也算得上眉清目秀,来了之后基本没说过什么话,让人捉摸不透。
吴子轩接着云延世的话:“云员外自然是茶行前辈,云家所出的上等蒙山茶,经这凌家茶坊新制红茶,现在整个蒙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吴子轩一句话,倒是拍了三个马屁,云家的茶,钟、凌两家的红茶,再加上蒙山最时兴的红茶。
凌淑云听了这话,都觉得很是自然,让人舒坦。
钟明营此刻心里想的却是,这聪明人能把话说得多漂亮,也就能说得多作死,当初要是也这么说话,也不至于挨自己两巴掌。
不过今天这顿饭,可不是为了让吴子轩拍马屁来的。
“伯广说的有道理,而且不仅今天会讲,当初到凌府上一席话也是说得漂亮!”钟明营看着吴子轩,他虽然今天并不是要惹得大家不愉快,不过该找回的面子还是要的。
云延世听出了话里有话,生怕两人再起什么事情,赶紧说到:“元问兄,这位是孙家大郎家的哥儿,在蒙山也是鼎鼎有名的一位!”
孙之蔺正要接话,就看到吴子轩一把拉住,接过话来:“汝明今天来,也是孙员外特意嘱托的,让汝明多多跟着钟员外学这营商之道。”
“伯广兄此言差矣,我钟家无非是奔波各地,游走送货的生意,若论借天时、用诡道、察人事,在座众人皆不如伯广兄!”钟明营一脸笑意,这句话其实没有半句虚假,倒是实打实的夸奖。
不过听在吴子轩耳中,也自然知道钟明营说的是什么,而且这“借天时、用诡道、察人事”三句,也正好点明了自己所做的谋划都已经让钟、凌两家知晓。
内心不禁感叹,幸好早有准备,否则这顿蜜羊肉估计吃的下去,却不好吐出来。
“蜜羊肉来喽!各位请用!”店里的博士喊道。
“这蜜羊肉上次元问兄就说最为可口,今天看上去似有不同!”云延世看着这热气腾腾的蜜羊肉说到。
凌淑云也闻着其中气味略有不同,在看上去还有些许红果子:“莫不是加了枸杞?”
云延世立马一幅惊为天人的表情看了过去:“娘子果然有见识,我专门让人带了枸杞过来,让烹煮之时加入,其味道必然更为鲜美!”
“伯广兄尝一尝,虽然上次到今天,都还是一道蜜羊肉,不过这枸杞入味其中,甘甜如旧,更增鲜美!”钟明营望着吴子轩说到。
吴子轩何等聪明,他知道钟明营是想告诉他,如今这个局面,虽然四家俨然谈和,不过只要他钟明营想另做一个局,也无非是加几颗“枸杞”的事情。
顺着钟明营的话,吴子轩夹了一块蜜羊肉,品味咂摸:“钟员外说的果然不错,堪称画龙点睛,不过吃惯了原来的蜜羊肉,倒还不太适应了!”
“伯广净胡说,我倒觉得这个更好吃!”钟明营正等着吴子轩下文,倒是孙之蔺来了一句,不过那语气似是和之前完全不同,一句话显得颇为豪爽。
钟明营眯着眼睛,看向孙之蔺,本以为是个柔弱白净的公子哥儿,哪知道这一开吃就漏出了马脚。
只有吴子轩低声说了一句:“汝明兄,出来之时,不是说了不要乱讲话!”
云延世在一旁听了只顾自己忍着笑。
凌淑云和钟明营却不知道这其中还有什么故事。
吴子轩看着尴尬,干脆先把钟家的事情解决了:“钟员外,我这里也知道前番之事略有不妥!”
“略有?”钟明营反问。
“你们钟家、凌家和云家不也咄咄逼人么?”孙之蔺一边吃着蜜羊肉,一边说道。
钟明营倒是没料到这孙家的哥儿还有点意思。
“伯广,你也别兜什么圈子了,在家都计划好的,既然想要把这蜜羊肉吃舒坦了,索性直说,翁翁说的面子不面子的,我觉得都是些无用的,眼下这情况,行老还不如让钟员外做了便是。”孙之蔺倒是一发不可收拾。
这一语让云延世和凌淑云都惊得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蒙山茶行行老的孙子,居然说让钟明营作行老?
钟明营也是大感意外,自己虽然想要回面子,但是这行老自己可没什么兴趣,过一段还要陪着“子诚”远赴东京城呢!
吴子轩也是反应快,赶忙接过来:“汝明说的是玩笑话,更何况钟员外也无意做什么行老,否则上次也早就提出了,是么?”
看向钟明营的吴子轩是料定了对方并没有这个意思,不过孙之蔺的冲动一言,倒也正好试探一下。
“孙员外执掌蒙山茶行十余年,自然是深得茶行众人推崇!”钟明营无意于此,也猜到吴子轩应当是有备而来,就看这要给出的甜头是什么了!
“对嘛!我就说了,不过我今日听爹爹说起,之前钟员外对‘吴三分茶’倒是青睐有加,我们吴家愿意共同合营,不知如何?”吴子轩知道今日要把面子给足了钟家,这事情才能回转,紧接着说:“‘吴三分茶’在这蒙山茶行也算是小有名气,钟家入股,这门前招牌叫做‘钟氏茶坊’如何?”
钟明营心中一震,自己无论如何没想到,吴子轩心思细腻,这所谓入股、改招牌,无非是给足自己面子,这一下,自己反而不好再做别的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