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问，出事了！”墨子仁喘着气。
钟明营也是心里奇了怪，如果是什么大事，应当是郭庆其先到才对啊！怎么远在蜀州的墨子仁到先来了，而且墨子仁是张方平的人，在蜀州生意遍布，但有急事，可找人来传禀就好了，再不济找张方平才对。
这孤身一人前来，又是声嘶力竭状，恐怕确实是出了什么事情，而且，并不方便委托他人上门。
钟明营让简恒领了墨子仁到侧面稍等，让子初陪着大家继续，自己去去就来，凌淑云也是知道墨子仁与张方平的关系，凑近了说到：“若是需要翁翁的，尽管告诉我！”
钟明营摆了摆手，让凌淑云放心，翻身走进旁厅。
钟明营进去，让简恒到门口守着，简恒没动，看了看墨子仁。
钟明营说到：“我也是自小在灵川道钟家斗营的，你忘了！”简恒想了想，转身出去。
“彦明兄，到底何事，还劳您专门前来！？”钟明营倒是不紧不慢，他今天倒是想要把墨子仁和张方平的事情给点破了。
墨子仁说道：“出大事了！”原来，从蜀州到茂州和梓州一线，许多路岐人都在各地说些红茶的故事，听者众多，进来蜀州街头也陆续开始有人相传。
钟明营倒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情：“还是那‘红茶出，天泉怒’的流言吧，之前不是也传了许久，看如今的成都，最时兴的不就是红茶么？”
墨子仁赶忙摇头：“元问兄差矣！”
原来之前的流言虽然狠毒，不过是一两句没头没尾的谶语，不过当时大部分人连红茶是什么都不知道，对着谶语也就没什么反响，再加上最近云社新语和红茶行院的各种品册，大家自然觉得红茶是个新鲜玩意。
“可是你知道这次的险恶之处么？”墨子仁叹气道，“他偏偏不是一两句谶语的流言，而是说成故事，杂糅其中，如今在茂州、梓州不少地方，红茶完全卖不出去了。”
原来，这些人说的故事，这红茶是从吐蕃传来的，乃是川茶贩卖之后，连日阴雨，浸泡之后偶然得到，必须用牛乳佐食，否则对五脏六腑危害极大！
钟明营想了想回答：“这等流言虽然恶毒，不过我们只需要在云社新语中说明事实即可啊！”钟明营自认为在成都掌握着云社新语这个关键，什么流言都不足畏惧。
“元问兄，这还不是关键，关键在于，故事里面这读书之人若是饮了这红茶，是会写不出好文章的！甚至各地还有不少士子说起此事，那是言之凿凿啊！”墨子仁说着。“而且，很快这些流言一定会传到成都来。”
“而且……”墨子仁支支吾吾的。
“而且什么？”钟明营不知道墨子仁还有什么隐瞒着。
当当当！“官人，云社那边有人过来了！”凌淑云的声音传了进来。
“果然，没想到这么快！”墨子仁一脸沮丧的嘀咕着。
钟明营忙让凌淑云进来，问道：“怎么了？”
“有人到云社，说是有人告我们云社之中有人暗通侬智高，查明此事之前，云社新语暂时关停了！”凌淑云倒是没有特别着急的样子，不过却也看向了墨子仁。
钟明营也知道刚刚墨子仁支支吾吾，肯定是早已经得知了消息：“彦明兄刚刚说没想到这么快，可是早就知道了云社要被查封关停？”
钟明营心里此时知道了这些事情环环相扣，流言自外围向成都传来，关键时候，云社又被查封，最近成都香市，不少士子云集成都，就是要到成都福云寺求个应举顺利，此时这等流言出于街头巷尾，众人肯定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那红茶在成都就算是完了。
墨子仁点了点头。
钟明营砸了下桌子，如果这红茶来自吐蕃的传言被众人坐实了，还谈什么凌氏茶坊的风雅，众人唯恐避之不及，钟明营将这些传言之事一五一十说与凌淑云。
“如果果真如此，那红茶生意岂不是就完了！”凌淑云这才着急，不过她立马想到了蒙山诸多生意，一旦红茶出了事端，牵连甚广，连着整个凌家和云家都要重新陷入危局之中，遂看向钟明营。
钟明营坐将下来，厉声对着墨子仁道：“彦明兄到了此时，还不说明其中关键么！？”
如此一步一步的辛苦设计，绝不是针对凌家开在大慈寺的一家茶坊而已，而且成都诸多大户，或蜀锦、桂花、盐铁、粮商，茶行虽然重要，但绝不至于被人如此针对，其中隐情必然与红茶行院密不可分。
“这红茶行院到底是谁的主意，硬要拉着我们参与，你们看中的是红茶还是别的？”钟明营隐约猜到了其中的问题所在，他甚至觉得，父亲的回信中肯定隐瞒了什么，因为上次见张方平，就觉得其人深不可测，仅仅是上任益州知州，钟霖就要到成都拜见，并相识如此程度，其中发生了什么？钟明营觉得肯定不一般。
墨子仁想了想说道：“想必你也知道我和张大人的关系，蜀州的蜀香阁和团云茶坊都是张大人的私产，不过却不是为了谋私，而是……”
墨子仁四周看了看。
钟明营不耐烦的说了一句：“放心，这里是钟家的所在，旁人不得而知，彦明兄直说无妨！”
凌淑云也站在钟明营身后，等待着墨子仁的回答。
原来，自从党项之乱后，益州所出便极为紧要，为了便于西军所需，连年铸币，川中物价飞升，尤其是在秦州一带与蕃人市马，更是关键，但川茶不像东南各路禁傕，茶价被大商行户把持久矣！
其中，益州通判施宁竹更是暗中通过各地茶行掌握了十之八九，获利甚广。
“施宁竹？”钟明营重复着，“那蒙山茶行呢？孙剑雄可与施宁竹有关系？”
墨子仁点头说道：“蒙山茶行是蜀中茶行之首，孙剑雄自然也与施宁竹有所牵连，不过孙剑雄仗着蒙山茶行，倒也自有打算！”
钟明营点了点头，他此时也才明白了为什么孙家和吴家当时有能力在蜀中惹得谣言四起，并且瞬间让钟家号的生意锐减五成，肯定是与这施宁竹脱不了干系。
“之前这孙剑雄估计就是让施宁竹相助，放出了‘红茶出，天泉怒’的流言吧！？”钟明营问到。
“没错，此事后来钟家号也受到牵连！”墨子仁果然对其中之事知之甚深。
“那孙剑雄为什么还会同意与凌家和解？”凌淑云倒是觉得奇怪了。
钟明营回答道：“这还用说，肯定是施宁竹贪得无厌了！”
“元问兄，果然看的精准，施宁竹要吴三做蒙山茶行的行老，并且从此时估大会要增加五户至二十一户！”墨子仁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了其中关节。
凌淑云点了点头：“可是吴家不是和孙家……”
墨子仁说：“你们后来见过吴三么？”
钟明营和凌淑云相视一看，这才意识到貌似后来吴家都是吴子轩出面言说茶行诸事。
“吴三的二郎吴子轩，倒是个人物，背过说服其父与孙剑雄一起，与凌家和云家求和！”墨子仁说道。
钟明营点了点头，自己也算是没有看错人，“那红茶行院呢？”钟明营接着问。
“张大人一直以来虽然盯着蜀中茶事，不过由于施宁竹，并没有机会扼制与平衡此事，而且你们钟家一直以来都是不左不右的，各行商货无所不收，仗着灵川道放肆贩私，所以张大人并不知道你们钟家到底和施宁竹关系如何！”
“结果凌家的茶坊，尤其是红茶，让张大人认为是联合钟家，平衡施宁竹把持蜀茶的关键，是也不是！”钟明营想到了张方平之前对于自己的态度，猜测到。
墨子仁点头承认：“如今之事，就是施宁竹所为，张大人告诉我说，此时他并不方便出面，毕竟之前蜀中流言侬智高起兵，就是张大人力主此事不实，如今若贸然替云社说话，估计会被施宁竹抓住，上报朝廷，虽然不会有什么大事，但拖延时日，只怕红茶危矣！”
钟明营来回踱着步子：“这施宁竹是？”
墨子仁说道：“施宁竹说起来任益州通判才三年，不过他到任之后收了一房小妾，其家正是蜀中茶商冯家的。”
凌淑云“哦”了一声：“冯家，那就难怪了！”
钟明营正要问凌淑云冯家之事，凌淑云只说了一句：“说来话长，目下看如何解了这困局才要紧！”
三人都知道这其中的关键就在于成都众人的言论，毕竟蒙山到蜀州一路，已然是成了气候，而且对方也知道如此，根本就没有往这一道上来花费心思，而成都之外的其他地方，钟家和凌家并没有任何根基，红茶行院也只是在成都附近。
如今的关键就是，云社必须重开，即使没有云社新语，也可以广印各种品册，以抵消施宁竹和冯家掌握的这些说书之人。
“娘子你尽快让蒙山雕版坊和云社刊印一批品策之类运来成都，彦明兄已让红茶行院的看看成都附近还有没有可以协助此事的，简恒，你进来一下！”钟明营飞速梳理着现在的情况。
“简恒，这成都的说书之人可有行会？我们也找些，编一些故事在各家茶坊也要讲起来！”钟明营对着简恒说道，他知道钟家号在各地都是交际颇广的。
“彦明兄，这云社查封和侬智高结交之事，张大人一点办法都没有么？”钟明营问到。
墨子仁说道：“此事断然不会坐实了，即使施宁竹直接向上呈了折子，张大人也会言明其中，只不过这下面做事的人，才是难办的地方！所以张大人才让我来找您，其实……”
“其实什么？”钟明营觉得墨子仁这名字还真是人如其名，是个墨迹人啊！
“其实对于这些胥吏，你们钟家才是其中关键！”墨子仁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