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明营故作镇静，之前就以为是陪着凌淑云来拜见一下而已，如今看来，这完全是被拿捏的死死的啊。
“回张大人，这红茶行院的事情也是我们到了蜀州，才听说的，具体的还要回来让郭员外茶坊的郭庆其找来问问。”钟明营索性实话实说，语气也颇为谨小慎微，毕竟这红茶行院的确是自己被人请进去的。
凌淑云看着，赶紧取出带来的匣子，说到：“张大人，这是蒙山书院新找人编撰的时文册，我特意从蒙山取了几本，翁翁说让您过目一下！”
凌淑云这是主动岔开话题，特意点出凌伍的名号。
张方平顿了一下，才接过了女使递过来的时文册：“不知道翁大人的时文册如何！”才看过几页，就停了下来。
说到：“倒是气象一新，看到这个我倒是想起来几个人，若论才学，与钟家大郎相比也是不遑多让！”张方平倒是没有追问红茶行院的事情。
钟明营一脸谦逊的说到：“小人可没有什么才学，偶然喝醉胡乱写一通，醒来竟然也不知道这好文字怎生跳出来的！”
张方平摇头微笑的指着钟明营，对着凌淑云说到：“你这官人，恃才傲物的样子倒是更像苏家两位哥儿了！”
苏家？两位？钟明营心里猛然想到了，莫不是苏轼、苏辙？他们也在成都么？
凌淑云看着钟明营若有所思的样子，赶紧一脸堆笑道：“张大人倒是真的误会了，我家官人平时从不舞文弄墨，那日确实喝多了，半醉半醒回来，连这词自己都记不得了，是人家抄来了我才知道！”凌淑云尽量说着，生怕惹得张方平有什么成见了。
“无妨、无妨，人们都说‘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钟家大郎看来才是‘妙手’！”张方平摆了摆手，“你们若是早来几个月，倒是能碰到他们。”
钟明营试探道：“可是眉山苏洵父子？”
“正是，钟家大郎莫非也认识苏家父子？”张方平这次倒是诧异了。
“曾经在听人提起过，倒也谈不上认识！他们之前也在成都么？”钟明营顺势就把重点放回苏家人身上。
“哦，对了，我看这二人文章难得，就给欧阳永叔写了封信，他们已经赶往东京应举了！”张方平捋着胡子，显露出几分得意。
“你翁翁在心中还说了，他现在在蒙山的云社，每日都会有一份‘云社新语’，这是？”张方平问道。
凌淑云大致讲了一下云社新语的来龙去脉，又说了这成都的凌氏云社也马上要刊印了。
“这个有意思，想东京城也有类似的，不过蜀中倒是都一次听说，这样，以后每次的云社新语都给我送来一份，可好？”张方平对于这些市井之间的小道奇闻本就感兴趣，再加上凌伍在心中言说之种种，更是让他好奇。
钟明营二人自是满口答应，领走了，张方平却突然说了一句：“你们以后在成都有什么事情自可以来找我，凌氏茶坊开业我就不去了，倒是红茶行院哪日合适了，我倒是要去见识见识！”
钟明营点头称是，两人上了车，钟明营才感觉放松下了，大喘了了一口气。
“娘子，这张方平怎么对钟家和凌家之事如此熟悉？”钟明营忙问道，以为凌淑云之前有什么事情没有提醒自己。
“我怎么知道，翁翁和张方平相熟也就算了，钟家怎么也……”凌淑云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语气。
两人相视一眼，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而另一边，张方平对着娘子说到：“这倒是没想到，之前桀骜不驯，见了我们怎么如此小心翼翼的。”
“换做是你，估计也未必就好到哪里去，还是让彦明去讲清楚吧！”张文氏扭头进了府里，一边念叨着：“不过你说这红茶到底是个怎样的东西呢！”
“‘红茶出，天泉怒’，也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在我张方平的眼皮子下面要搞这些流言，南边北边都不安生，蜀地民心觉不能乱！”张方平跟着走了进去，“彦明那边还是要小心为好，就等着钟家大郎自己悟吧！”
钟明营二人回到府上，思忖良久也不知道前后因果，钟明营连夜给父亲一封信，探听些张方平与钟家的关系。
凌淑云对钟明营说：“今日里听得张大人的意思！对这红茶行院甚是关心！他又不是开茶坊的？”
钟明营重复了一遍：“张大人自然不开茶坊？”然后再看向凌淑云。
凌淑云一路上自然也听说过张方平的一些事情：“莫非，这成都的茶坊有张大人的？”
钟明营说着，想到了墨子仁，明显更为上心的郭庆其为什么非要屈居一旁，如果真的非要装在人后躲着，也没必要半中间跳出来。
钟明营隐隐的觉得，这个墨子仁与张方平之间或许有些牵连的。
虽然钟明营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不过二人也对于红茶行院的事情上心了许多，凌淑云更是迅速的将茶坊一楼预留出了一块地方，以备给行院未来议事所用。
钟明营也终于把红茶行院的几个原则定了下来：
其一、红茶工艺由凌氏红茶坊供应，具体供应份额由红茶行院商定，
其二、红茶价格基于蒙山茶行的时估价格变动，
其三、其余事务皆由郁明渊负责与蜀香阁会诸位商定。
子初看着这三条，一脸惊讶的说到：“郎君，就这些？”
凌淑云有些诧异，不过也觉得正常，如果条条框框太多了，子初在成都肯定畏首畏尾的。
“那郎君，现在我们从蒙山一路买进的茶坊、铺席，所有契约都已经取回来了，我们的红茶的供应？”子初觉得这些小茶坊不大可能进入红茶行院。
钟明营站了起来：“我们买进的田宅呢？”
“也都已经拿下了！”子初说道。
凌淑云也想了起来，询问着钟明营为什么买入那么多田宅，还有就是所有这些都是凌家的，对钟家也不好交代啊！
钟明营倒是完全不在意，也没有立刻向凌淑云解释这些，只是对着子初说了一句话：“要保证耕田之租户，都是签了凌家长约的才行，记着，一半只给凌氏私券！”
凌淑云更是疑惑：“可是他们必须要到蒙山才能使用凌氏私券啊！”
子初突然明白了：“我知道了，那些铺席就都开设凌氏商铺！”
钟明营点了点头，凌淑云也若有所思的明白了一点什么。
成都的凌氏云社，每日刊发云社新语，如同蒙山一般，瞬间成为了成都街头巷尾的热议所在
“红茶出，天泉怒”的留言本来就让凌家的红茶有些“臭名”远扬了，此时则更成为大家期待的稀罕物，再加上谁都没有见过的蛋果仔，在云社新语的大肆传播下，凌氏茶坊要在大慈寺开张的消息，也一时成为众人翘首以待的事情，
虽然云社还大量印制了蒙山书院的时文册，也偶然有文人士子会过来翻看，不过买者寥寥。
而且另一边声名鹊起的就是郁明渊的郁府，郁子初在郁府召集了红茶行院的第一次正式集会，所有持蜀香阁会印的都受邀前来，连墨子仁也从蜀州专程赶来。子初也果然不负众望，将红茶行院诸事细则梳理的细致入微。
“没想到元问兄身边藏龙卧虎，郁员外这行院十策，每一条都合情合理，不知诸位以为如何？”墨子仁第一个点头称是。
郭庆其问道：“这红茶由凌家红茶坊供应，当下自然没问题，若是红茶真的生意了得，会不会？”
众人看向子初，子初朗声说到：“蒙山茶行十六户，所有的采茶工都是凌家的！”这一句一出，众人也相信了无论红茶所需多少，原料都不会成问题。
其实钟明营之前已经和子初预演过多次了，目下红茶在成都、蜀州还没有出现过，红茶行院之于大部分茶坊都是防范于未然，不会有太多细节会提出来的，只要郭庆其和墨子仁没意见，应当都问题不大，唯一的问题就是这红茶行院的行老谁来做？
钟明营留了四个字给子初——“莫争行老”！最终红茶行院推举了郭庆其担任行老。张方平后来也如约参加了红茶行院的红茶时估，这是后话不表。
钟霖的回信也从灵川道送了回来，信中也确实解答了钟明营的诸多疑问：
其一、张方平知益州以来，钟家在从灵川道贩蜀茶，吐蕃诸部将上等良马送往大宋西军无数，钟家号也承担了蜀中官府不少运粮的生意，换来的是对于灵川道贩私的放任。
其二、张方平极通理财经商之道，不过都是通过墨子仁在成都以外暗中进行的，这也让张方平对于蜀中各路信息无所不知，团云茶坊其实就是张方平自己的。
其三，凌家之事牵扯颇多，其中细节如何，自己也知之不多。不过张方平应该是凌伍在应天书院时就相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