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延章说到:“我今天赶回来,一是给张大人送信,其中内容估计少白兄能猜到一二了!不过这件事情我托人回来也可以,不过最重要的是要回蒙山,汇报个喜讯!”
钟明营听的很清楚,但是完全不明白这哑谜一般的说话方式,仿佛云延章是在刻意考验自己一般,重复着:“喜讯?什么喜讯?”
凌淑云也在猜着:“富相公的密信,张大人是要入京了吧!可这喜讯之说?”。
钟霖敲着桌子说道:“张大人是要回东京了,入三司?”
此时的假山密室之中,唯有听得到的,就是烛光的声音,钟明营听到入三司一句,瞬间想到了这“喜讯”二字意味着什么,按照张方平入蜀三年,不仅稳定了益州的甲午流言,更是让蜀中兴盛许多,这次入三司……
钟明营缓缓的说道:“三司使?”
钟霖微笑着,云延章也很是赞许的点了点头:“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如此了,目下官家身体大不如前,富相公和韩相公在朝中主持着,此番密信给张方平,必然是要大用!”
凌淑云之前也隐约猜到了这一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难怪张大人要说墨子仁是可以托付的了!”
钟明营被凌淑云这一点,也想到了张方平刚刚所说的,这样看来,红茶行院就是张方平离开益州,给三家留下的一个大局面了。
“张大人是要在临走之前给钟家、云家和凌家,在成都留下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并且把他经营三年的蜀商力量交给我们?”钟明营不置可否的推测着。
“哈哈哈!”钟霖笑着,“元问啊,这是要留给你,不是我们!””
“刚才大舅舅说的其一,我们都知道了,这其二呢?”凌淑云知道这件事情,是不至于让京中交引铺发生那么大震动的。
“蜀香阁有两件事情震动京师?”云延章说着,“一件事情就是元问的那首青玉案!”
“这件事情都传到东京啦!”钟明营倒是没有料到,自蜀州以来,这才多久啊!
“那第二件事情呢!”凌淑云问到,“莫不是那句‘兴蜀茶,进东京’吧?””
云延章站起身来:“正是,原本一句话并不打紧,关键还就是红茶行院,如今这红茶之名虽然传出,但红茶之物却是蒙山一地,与红茶行院所在的益州、蜀州两地行销,且要价据说极高!”
凌淑云接着说:“不过川陕、广南之茶并不能销往各州,为何还引得如此反应?”
钟霖倒是问向钟明营:“元问,你可能猜到一二?”
钟明营暗自琢磨,十三山场、六榷货务,入中、折中的茶引,与川陕之茶法大有不同,各自一体,绝没有可能影响啊!于是摇了摇头。
“我且问你,为何东南、建州等地茶法均为禁傕?”云延章问到。
“茶利极大,如盐铁一般,官府自然重赖其利!”钟明营不假思索的说着。
钟霖看着钟明营继续问到:“那为何川茶不行禁傕之法!其利如何?”
钟明营倒是愣住了,凌淑云看着钟明营一时答不上来,说道:“川茶通商,自是与淳化年间的蜀中动乱有关,更兼蜀地偏远,官家体恤!”
“没错,川茶通商之法是一时便宜之策,绝非长久计,这可是茶行之人都知道的事情,但凡川茶禁傕,势必冲击茶引价格,而‘兴蜀茶,进东京’在东京富商看来,就是这种动向!”云延章说了,钟明营才恍然大悟。
“这也是其一而已,东南茶法早有变动之相,早年间,凌老爷与爹爹就曾经极力反对李谘的贴射之法,后来也是获利良多,不过如今朝中动向,就是觉得茶利都被诸路大商把持,茶法之争瞬息万变,此一时如有强势之人力陈之,则必然大有商机可寻!”云延章滔滔不绝的说道。
钟明营心中暗自惊诧,云家果然不愧是东京城中炒卖茶引数十年的大家,之前爹爹曾经说过,云家京中生意败落,看如今这情势,此一番倒或许可以一举扭转乾坤。
“所以你们早早就约好今晚要到益州钟家号了,并不是因为最近的红茶流言而来了?”凌淑云细细听来这茶法之风云,才觉得眼前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了。
“钟家号在蜀中经营多年,在这益州地面是根深蒂固,之前往来书信,为防止出了什么差错,我都是寄到钟家号,张大人亲自来这里看过了销毁,这次我回来,张大人说定要见上一见!少白兄则是碰巧也在,又听说你们去了关扑私市,这才让人通知了简恒,找你们回来!”云延章解释到,“不过,我和少白也是多年未见了。今夜也正好一聚,明日一早我就要赶回蒙山。”
钟霖捋着胡子说道:“德清是久居京师繁华之地,哪得空到灵川道一聚啊!我到益州,倒确实是为了最近红茶流言之事,季山你来说下。”
钟明营刚才听说了张方平与此事无关,已然是放下心来,如今倒是悠然的靠到椅子上听薛季山讲着流言之事。
这益州通判施宁竹果然如钟明营所料,对于红茶行院和凌家云社并不怎么关心,无非是背后的嘉州冯家有关。
“不过嘉州冯家这几年虽然势头极为兴盛,但是传言中执掌嘉州的冯四英却是极为低调,很多人都以为他们是做蜀锦生意得,近来也做些茶行生意。”薛季山说道,这声音倒是和凌淑云扮做男子的音调极像,让钟明营有点走神。
简恒此时突然接了一句:“我着人查探再三,也是如此这般说的啊!难道另有隐情?”
薛季山“哼”了一声:“你还是年轻,要查探实情,怎么能托人前去!”
钟霖双手撑在桌上,说道:“季山是亲自潜入嘉州冯家,才了解到实情!”
原来,嘉州冯家确实是家族人丁兴旺,所谓冯四英,不是一个人!
“你是说不是一个人?”凌淑云疑惑道,“那是……”
“娘子想多了,不是一个人,说的是可能是四个人的意思!”钟明营知道凌淑云想歪了,笑着说到。
冯四英,其实是冯氏四英,冯百英、冯安中、冯安德、冯安先!
“最关键的还不在此,关键在于他们也本应该是不营商的!”薛季山说着。
“难道也是贩私的营生?”钟明营忍不住猜测。
“嘉州产什么?”钟霖提醒自己儿子。
钟明营心里寻思着,嘉州就是乐山,旋即说到:“棒棒鸡?”
钟霖看着回道:“什么?”
“嘉州丰远监铁钱?”凌淑云接过来,不过对于官人说到的“棒棒鸡”也是好奇。
“没错!”薛季山说到,原来这嘉州冯家是私铸铁钱的,不过后来铁钱贬值过快,竟不如铸造别的器物获利之丰,贩卖蜀锦仅仅是用作敷衍众人耳目。
“如今冯家不过是京师富商诸多计策之一,无非是让你们乱了阵脚!”钟霖一针见血的说道,“这也是我刚刚听德清说起京中茶引价格变动一事,才想起来的!”
钟明营迅速整理脑中的所有信息,如果说真正的背后之人是京中炒卖茶引的富商行团,那如今这嘉州冯家无非是得了些许薄利,做着马前卒,只要红茶行院的红茶在蜀中滞销,自然会有茶行之中的人会想办法低价出红茶。
“那么他们就有机会私下买到红茶,甚至直接到蒙山窃了红茶制法!”凌淑云也想到了问题关键,钟明营这是不得不佩服凌淑云当初的先进之名,把凌家的红茶坊看护的里三层外三层。
“没错,如今只要想办法让冯家罢了此事,给凌氏茶坊一些时间,红茶行院就有可能助推茶法变革的契机!”云延章点到了要命之处。
钟霖说道:“我和季山到成都,本来就是想简单的处理掉冯家,不过如今动手有些不太方便!”钟霖的这句话把凌淑云吓了一跳,书香门第的她可没见过灵川道一直以来行事的手段,外人看来如何低调的钟家,其实……
“是哪里不方便了,或许我可以想些法子!”简恒冷冷的说道,令凌淑云更是毛骨悚然了一抖。
“这冯氏四英,除了冯百英年长一些,冯安中、冯安德、冯安先三人都是不过二十岁左右,很是喜欢蹴鞠,近来这益州正要举办……”薛季山还没说完。
钟明营和凌淑云就异口同声的说道:“蜀中正赛!”
“额,正是蜀中正赛,连你们也知道啊!看来果然是益州盛事啊!”薛季山有些意外。
“我觉得,如果是目前的情形,倒不如先不要动手,毕竟如果果然如薛执掌所说,这冯家人丁兴旺,若是贸然用强,不免双方大动干戈,再不知惹出什么大事!”凌淑云缓缓的说着。
众人都看着凌淑云,明明是一副男子打扮,却声音甜美。
“我的意思是,正好小舅舅的云社也到了益州,要参加这蜀中正赛,不如借着机会看能不能化干戈为玉帛,毕竟大家蜀中营商,未尝不能共获实利。”凌淑云接着说。
“娘子可有了主意?”钟明营问到。
凌淑云大致说出心中所策诸般,众皆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