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钟明营的信,钟霖的嘴角不觉得浮起微笑,平日里威严的面庞上,透露除了难得的轻松,毕竟是多少年的谋划,钟家,终于可以到东京搅一番风云了。如果不是一十五年前的意外,兴许还能说服母亲大人,那么去往东京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元问还送信给薛家二姐了!?”钟霖问送信来的人,他有些惊讶,但是并不意外,“好的,你去吧!”
来人正扭头出去,钟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忙道:“叫薛家二姐过来见我!”
钟霖望着薛家的方向,口中念叨着:“薛执掌,没想到这一天到了,竟然只有能让我来试一试薛家二姐的本事了!”
薛明媛听说家主来找,倒是没想出是什么事情,径直起身,只要出门,迎面看到爹爹走了过来。
“二姐,这是今日要出门啊?”薛目也是几日没见到自家二姐了,自从薛季山的事情料理完了,薛明媛就一直闷在自己闺阁之中。
薛明媛对自己的爹爹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如果说翁翁是让自己倚靠和骄傲的慈爱长辈,爹爹,在自己小时候,对自己宠溺得很,不过随着一天天的长大,从身边人的口中得知的爹爹,仿佛不是那么高大。
没错,说来也是奇怪,生在灵川道的人家,仿佛都不是那么人丁兴旺,作为薛家这一辈的独子,薛目也是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哥儿,不过与薛季山脾气、性格截然不同,整日里都在蹴鞠场上逞强,喜欢各色的美食,钟爱蜀锦制成的衣物,对于习武之事,完全不放在心上,所以薛季山后来一直也并不十分看重薛目,反而将满身的本事都传给了薛家二姐。
“家主说让我过去!”薛明媛随口回了一句,“可能是有事要交待元问吧!”
“元问?”薛目愣住了,本已经走过了又掉头回来,道:“元问不是和他娘子都去了成都了么?”
薛明媛拿出刚刚收到的信,说到:“元问让我去成都!”
薛目接了过来,反复看了几遍:“你真的要去么?”那眼神很是复杂的看着自家二姐,就像爹爹喜欢薛明媛一样,薛目一直以来也是将薛明媛当做掌上明珠,虽说自己也能意识到二姐对自己隐隐约约的态度,但是薛目听说薛明媛要到成都的事情,还是心中一阵难过。
薛明媛并没有发现爹爹的变化,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脚步不停的走了出去。
薛目忙追了出来,拉住薛明媛,道:“你且过来,我有样东西给你!”
薛明媛不知所以的问道:“爹爹,我一会就回来呢,东西还没收拾停当!”
薛目不容分说,拉着薛明媛就进到了院内,自己跑进薛家的私库,一番寻觅,拿出了一件东西,塞到薛明媛手中:“你先回自己屋内,把这个衣服穿在里面,一会兴许能用的着!”
薛明媛还没看清楚,就感觉此物手感冰冷,又极为润滑,其中几处坚硬,再定睛一看,正是一副难得的贴身护衣,微微的泛着青紫色。
薛明媛问道:“爹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家主还要阻拦我不成?”
薛目说到:“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没出过蜀中?”
薛明媛心中想起了灵川道的人,议论爹爹的那些话,本要张嘴说些什么,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钟家儿郎必须能与家主百招之内不落下风,才能出灵川道’,这句话你想必也听说过!”薛目说到,当然这件事情,斗营之士都是知道的,更何况薛明媛自幼看着钟明营一日一日刻苦习武,就是为了以后能走出灵川道。
薛明媛点了点头。
“而我们薛家也有一句话,与家主百招之内不落下风,才能出蜀!”薛目看着薛明媛一字一句的说到,薛明媛满脸不解的表情,薛目接着说到:“钟家和薛家的事情,有很多你都还不知道,若是家中其他哥儿、姐儿说要去成都,我都不必准备这件紫锦甲。”
薛目很是关切的看着薛明媛,接着说:“你翁翁曾经说过,薛家肯下功夫习武,只有你一个,此番家主找你去,肯定也是要试一试你,我若猜得不错,百招之内,家主定然是会让你过了,不过这百招之后就难说了!”
“家主真的会和我过招么?”薛明媛没想到,钟霖如此寻常的找自己过去,竟是要试一试自己的身手,突然觉得有几分紧张。
“这紫锦甲是我特意找人制得,本来也是为你备着的,这外面所用的是上好的紫锦和灵川的麻布覆盖,内里在关键之处都用上好的铁丝编成薄甲,其余各处都有一层棉胆!”薛目说着,“分量很是轻盈,关键之处都由薄甲遮护的极好,绝对堪称刀枪不入,其余各处虽然差了一些,但是防止暗器极为有用。”
薛明媛看着手中的紫锦甲,突然感觉百感交集,“爹爹,你是觉得敌不过钟家老家主么?”
薛目摇了摇头:“你不懂,你也不用懂!”说着走回屋中,只留下一句,“此事,万不可说与别人!快去吧!早些回来,我还有些话要和你讲。”
薛明媛突然觉得自己错怪自己的爹爹了,他或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肩负着薛家和钟家的什么秘密之事,薛明媛回到屋内,衬上了紫锦甲,心中暗想,这果然是个宝贝,贴身而传,外面全然看不出来,遂快步走向钟家府上。
“明媛到了,我听说元问寄了两封信过来,一封给我,还是让我转告你们明营社的几位,说是让你们去成都!”钟霖说着一边微笑,“再就是单独给你送去了一封,元问待你可是不一般啊!”
薛明媛脸色不知为何,突然一红。
“不过,在这封信中,元问也讲到了你,拿去看看!”钟霖将桌上的信递给薛明媛,旁边有人接过传了过去。
薛明媛看过,道:“还请家主试招,明媛早想一试!”
没错,信中钟明营对爹爹说的,就是让薛明媛跟着一起到东京去,这就意味着,薛明媛必须从钟霖手上接上百招。
钟霖看着薛明媛,站起身来:“你和元问是自小长大的,你每日习武,若论力量,或许不如元问,但若论其他,元问只怕也不是你的对手,他都可以接过百招,我相信你薛家二姐,肯定也可以!”
钟家的花园过来,再往后,就是钟家校场!是钟家亲传武艺的地方,不过平时明营社的众位哥儿、姐儿,也会在此处玩耍,钟明营和薛明媛也都经常在这里习练武艺,两侧青山环绕,其上高耸如云之处,常年都是云雾缭绕,不过今天,山河清朗,其上的雪巅,让人迷醉。
再一次站在此间,薛明媛觉得自己完全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要与钟霖对决一番,更让薛明媛感到一阵忧伤的是,本来,薛季山应该要在一旁才对,那次钟明营与钟霖的对决,就是如此,如今,在一旁的只有钟霖贴身的府奴,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二人。
钟霖看着薛明媛,忽的就冲了过来,一边说:“明媛,你知道吧!元问在成都曾经也遭遇过一次行刺?”
薛明媛后退半步,伸出左手推开迎面袭来的一掌,“咔”一声,很是吃力的接下了第一招,然后停了下来,摇了摇头。
“当时是薛执掌救下的元问,知道是谁干的么?”钟霖身形一闪,晃到一旁,这正是钟家秘技的身法。
幸好薛家与钟家的功夫同出一脉,薛明媛自然早有防备,又有了刚才一击的经验,双手拼尽全力架开钟霖的掌风,顺势踢出一脚。
“好俊的功夫!”钟霖不禁叹道。
薛明媛说了一句:“难道说也是?”
钟霖点了点头:“横山步跋子,我这里已经查探了不少,你翁翁的死与嘉州冯家关系不大!”钟霖眼疾手快,眉头一紧,使出了一招“钟家横拳”,这招式可谓是大道至简,刚猛至极,直冲向薛明媛的软肋处。
刚刚提出一脚的薛明媛,此时身形不稳,已然是失了位置,左右闪躲已然是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挨下这一拳,但是手上竭力向钟霖的喉间袭去。
钟霖见状收去八分力气,打将下去,才发现了其中的隐蔽之处,竟然好似打到了板子之上,心中暗想:“不妙,这姐儿今天还是有备而来啊!”
另一边薛明媛极为惊喜的发现,这一拳有紫锦甲挡着,竟然全然不受影响,手上再加上了几分力。
钟霖强行扭身,虽说勉强躲过,却也是极为狼狈。
“好了!”钟霖停下了,“明媛原来早有防备,刚刚一招若是尽了全力,估计我就已然输了,这就算是你赢了我了!”
薛明媛站在那里,自知胜之不武,双手一揖,道:“谢过家主了!”
钟霖接过贴身府奴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汗,说到:“不过我刚才说过了,薛执掌的死,除了你,我是最痛心的,但是此事与凌淑云无关,知道了么?”
薛明媛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语不发,她当然相信钟霖所说,但是对于凌淑云,她还是很难平复。
“那次被薛执掌击杀的,很可能不仅仅是横山步跋子,更是西夏的一个权贵,对方这才一路跟随!”钟霖果然并不是等着此事自己浮出水面,而是尽了最大的能力,去追查此事。
薛明媛的眼睛湿润了,道:“我自然知道凌家姑娘与此事无关,不过翁翁之死的事情,我是要找那帮西夏的横山步跋子讨回来的!”
钟霖点了点头,一边抚着胡子:“明媛啊!元问此次如此着急的要找你到成都去,定然是有关键之事要依靠于你,薛家和钟家的关系,你是知晓的,此番去往东京,定然是困难不少。”钟霖顿了顿,“再加上元问在这蒙山、成都,行事张扬,惹了不少人,若不是灵川道钟家在这蜀中还有几分面子,不知道早就闹成如何了!”
薛明媛强忍住泪水,点了点头道:“家主放心,明媛一定竭尽全力,助元问成事!”
钟霖也昂然间突然停下脚步,看着薛明媛说到:“你且放心,这横山步跋子的事情,我定然会查个水落石出,毁我灵川道擎天一柱,钟家与之不共戴天!”
薛明媛颇为沉重的回到家中,想着钟霖说的,尽量平复心情,毕竟,爹爹说了要交代自己一些事情,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要说,且不可让爹爹觉得自己难过,对的,我是薛季山的孙女,我是薛家最优秀的人,嗯!!
“爹爹,我回来了!”薛明媛说着,“幸亏紫锦甲,才侥幸偷胜了家主一招,这才早早赶回来,不知道爹爹有什么事情要说的!”薛明媛难得的与爹爹如此这般讲话。
“哦哦,是吧!”薛目见薛明媛如此快就回来了,本以为是输了,没想到竟然还胜了,“我说的吧,那紫锦甲是个好东西吧!”
薛目从袖中拿出一张东西,递给了薛明媛,道:“明媛此番估计不仅是要去一趟成都!”薛目笑了笑,“这到了东京,帮我买些东西运回来,才是要紧的!”
薛明媛接过来,竟然是一张单子,列的是清清楚楚,那真是各色玩物,东京的白质皮鞠,南京的剪纸画,高丽折扇,“爹爹,你就交待这些啊!”
薛明媛刚刚还觉得自己的爹爹好像不似旁人所说,这转瞬间,只能叹了口气:“哎!”
众人收拾停当,第二日一早就辞别了父母,在钟霖的目送下,匆匆离开了他们从未离开过的灵川道,薛明媛骑在马上,看着疾驰的三人,心想,不知道元问到底是遇到了什么难题,竟然把这几位都一同叫了去。
王家大郎王明司、顾家大郎顾明章、金家大郎金明东,这可都是出身钟家号斗营上一辈中的佼佼者,哪一个说起来都是大名鼎鼎的,不过也正是从这一日开始,名满天下的灵川明营社,才算是真正的踏出了他们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