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听说了嘛,大少爷的丫鬟盼芙被打发出府了。”
“嘘,盼芙是大少爷的贴身丫鬟,怎么会被赶出府,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谣言?”
“是真的,门房昨天夜里亲眼看见盼芙拿着包袱匆匆出府的,那小脸上的泪痕,啧啧。他们说,是盼芙心术不正,夜里爬大少爷的床呢,也亏得大少爷宅心仁厚,看在盼芙伺候这么多年的份上,只把她打发出府了事了。”
……
高墙边,榆树下,枝茂掩映,夏落手里端着一方红松木托盘,托盘里是一盏小碗,白底青花,花纹微现青色,里面盛得是给大少爷准备的蛋羹。夏落端着托盘,正竖着耳朵偷听不远处湖边两个小丫鬟说话,听到盼芙已经被大少爷赶出府了,两只眼睛都不免瞪圆了。
自夏落到这个世界也有两日了,第一日的时候,远远望见了大少爷和盼芙在亭子里乘凉,约莫十丈远的距离,一眼望过去也能被两人的美貌所震惊,虽说身份不匹配,但看着当真是郎才女貌,赏心悦目。
一想到盼芙被赶出府时眼里氤氲雾气,噙满泪水,连自己这个女人都不忍心,更何况大少爷这个男人,夏落不免咂了咂舌,又转念到大少爷自己都比盼芙好看数倍,好像的确能狠下心。再说大少爷身有残疾,盼芙想爬床上位,大少爷也是有心无力啊……呸呸呸,想哪儿去了。夏落摇摇头,从树下抬眼望去,之前那两个议论主人私事的小丫鬟也不见了,转身便准备往东苑走去。
夏落抬起右脚,将将放下,就见自己呆立半晌的这株榆树下陡然扑簌掉下两片叶子。叶片坠在地上,夏落浑身突兀地升起一股不自在,她抬眼望去,只见涣散的阳光斜斜地透过繁盛的树荫,见没什么东西,又瞧了瞧地上的两片叶子,才放下心来,好笑自己刚才的惊觉。
夏落蹙着的眉头才放松,正要急着去送还端在手上的蛋羹,再不送到这蛋羹怕是要冷了,就见自己视线的下方多了一双脚……
一双黑靴踩在那两片掉落下来的叶子上,夏落惊了一跳,但还是佯装镇定的将视线随着这双黑靴朝上看去,黑靴的主人一席灰袍,不知从哪儿来的风将衣袍吹得朔朔作响,灰袍颇为陈旧,却也依稀可见质地上好。
视线再向上,最令人惊异的是脚踩黑靴的主人容貌姣好,虽为男子,容貌却是女子也少见的明眸皓齿,比夏落最近所见的盼芙更要美上几分,眼角眉梢更是平添几缕情思,教人见他望过来时误以为面前这人对自己一往情深。
夏落见面前这男子嫣然一笑朝她望过来,不免一惊,连忙低下视线,面前这幅皮囊不笑时已是俊俏风流,一笑更是顾盼神飞。夏落这人有个毛病,不分男女,只要是美人望过来,她都只敢瞧一眼,便不敢再瞧,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害羞毛病,唯恐多瞧一分自己就会面红耳赤,暴露不平心绪。
夏落低垂视线,不着痕迹后退一步,便想绕过面前这男子,夏落蹑手蹑脚的步履正要凌过他身旁,她耳畔突然传来声音。
“等等……”
夏落脚步一滞,只能疑惑地朝男子看去。
男子正拿那双猫儿似的凤眼瞧着自己,他见夏落望过来,眼睛一垂,长长的睫毛随之一颤,轻飘飘的,夏落觉得像是有一根羽毛坠在自己的心上。男子不知何故,一阵低声苦笑,自嘲道:“也是,我又如何让别人停下来等我,听我只言半语呢,我又不是大哥……”
美人叹气,最是让人怜惜。
夏落虽然不认识这男子是谁,还是连忙解释道:“没有的事儿,我听着呢。”一边心里暗忖,这男子倒是颇有几分绿茶风范,单单一句话,既说了自己的苦楚,又教人难免怪罪到他的大哥身上。
不过,美人怅惘,便是用了心机,也是教人怜惜的。
男子听到夏落连声解释,怔了一会儿,才缓缓将头抬起来,一双凤眼还半信半疑,勉强笑道:“你不必哄骗我,这蛋羹是端给大哥的吧,再不去,怕是快要凉了。”
夏落听了他的话,心里一惊,这蛋羹是端给大少爷的,他却说是端给他大哥的,那他是……
“二少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望您海涵。”夏落反应过来,急忙躬身行了一礼。她不是不知道二少爷势力微弱,在谢府全府上下也是不受待见的,可夏落还是恭敬的躬身行礼了。只因为他——谢冷之,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
夏落心里暗暗警示,别看谢冷之现在像小白花一般来向自己一个下人诉苦,他可当真是白切黑的霸王花。在他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以后,不仅弄得谢府倒台,以往不让他好过的,也都命丧黄泉了。
谢冷之此人,当真是睚眦必报。
谢冷之见到夏落如此恭敬,这会儿倒真是有点诧异了。夏落恭敬的躬身行礼,显然让他有点儿措手不及。他只受过全府的冷眼,什么时候真有下人对自己如此恭敬。
一瞬诧异后,谢冷之藏好眼里的讶然,端量着夏落的神色,只哑然道了一句:“不必如此多礼”,便是连自己原本要说的话都忘了。
夏落见谢冷之似是怔在原地,顿了顿道:“不知二少爷有何吩咐?”
谢冷之仔细打量半晌,终是没有说出口,只展齿一笑道:“无甚大事,只是有一事相求……”
“二少爷请说”
“便是在你无事时,不知可否来西院同我谈谈心”说到这里,话音一顿,谢冷之又道:“小铃也同我提起你,说是几日不见,心中不免牵挂。”
夏落听到谢冷之提起小铃,不由眼皮一跳,抬眼看去,谢冷之一双凤目似笑非笑,面上却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恳求。
这虽然听起来不是什么大事,夏落还是不免犹豫起来。毕竟,从她所已知的任务来看,她的目标人物是大少爷。
她初来乍到,头一次做任务,“小胖胖”暂时又不在身边,谁也不知道与二少爷接触过密,会不会对自己的任务有影响。毕竟,大少爷同二少爷,大约是不和的吧……
二少爷的请求看似简单,但夏落却知道,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感,她出身孤儿院,从小见惯了利益纠葛,人情世故。要不是太容易相信人,她的工作也不会这么容易就丢了。
她现在只是一个下人,二少爷尽管不受谢府待见,却也不必如此自放身段。
夏落心里暗忖,思绪却越想越糊涂,越想越混乱。正想暂且口头糊弄过去,话还没出口,耳边却突然响起来小胖胖奶声奶气的声音。
“答应他”
夏落惊得抬头,担心地朝谢冷之看了过去,见他神色如常,才又狐疑地低下头来。
“不用担心,他听不见的,你先答应他。”
夏落又抬起头来,悄悄瞟了一眼谢冷之的神色,嘴角虽然依旧含笑,眉目间却已然带上了几分不耐烦。
夏落只得连忙道:“二少爷既出此言,不敢不从,但凭二少爷吩咐。”
谢冷之听得令自己满意的回复,不由得颔首微笑,夏落瞅见谢冷之脸上的笑容,暗暗叹道“啧,长得好看就是好,任谁见了这笑容,哪里能拒绝的了呢。”
谢冷之一高兴,愈发不吝啬自己脸上的笑容,夏落看了几眼,生怕自己醉倒在他的笑容里,便出声道:“小的先行一步,这蛋羹凉了,等会儿怕是要受嬷嬷责骂。”
听到夏落出声,谢冷之收敛了几分,道:“去吧”,沉吟片刻,又接着道:“你可不要忘了。”
“奴婢不敢。”夏落低着头,看似诚惶诚恐地应声道。等夏落再抬起头,除了地上那两片被踩进泥地里的树叶,已经没有人影了。
夏落端着托盘,瞅了瞅托盘里的那碗蛋羹,再腾出一只手贴着碗壁试了试温度,果然已经凉了,只剩下微微余热。
“……”夏落无语地站在原地,望着这碗蛋羹。思量了一会儿,只能无奈地朝东院走去,边走边试着同小胖胖沟通。
由于夏落也不清楚方才小胖是在哪儿同她说话的,她只能瞧了瞧四周,小声地启唇询问:“小胖,小胖,你还在嘛?”
等了一会儿,无人回应,空气有一瞬的寂静。
“小胖是谁?”Z100虽然也不知道夏落问的是不是自己,还是疑惑地出声问道。
听着Z100再次提起这个问题,夏落想要挠挠腮,奈何手里托着托盘,腾不出手,只能作罢,笑声道:“不好意思啊,想到你,我就想叫你小胖,不过是没有恶意的啊。”
小胖没有吱声,等夏落快要到东院了,才说:“没事,只是一个代号。”
夏落一条腿都迈进东院院门了,又问:“小胖,你刚才为什么要让我先答应谢冷之啊,我既然要保护谢从安,跟谢冷之交往过密难道不会不利于完成任务嘛。”
谢从安也就是大少爷,在答应谢冷之以后,夏落怎么都想不明白。
小胖没有急着回答夏落的疑问,而是说:“嘘,你不用出声和我交流,在心里默念,我是能听见的。”
夏落连忙闭了嘴,也是,要是一直出声和小胖交流,她怕是会被当成疯子抓起来。
边走边聊,夏落脚上的步伐倒是没缓,很快便到了大少爷所住的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