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着私盐的马车，被小信的惊马带着冲入河道后，便被卷入激流中。
过了这么长时间，马已经死了，马车四分五裂，私盐已经融入水中，甚至一点味道都没有留下来。
甘云、林家、阿智，三方人马都在找这些遗留下来的碎片，都不想让其他人找到。
林家在水路上本来就有人，阿智在漕帮也有朋友。
两方人马赶着时间，甘云的人倒显得有点多余。
但再多余也是官家人马，让其他人不敢大张旗鼓。
马车已经四分五裂，一部分冲到了下游，还有一部分冲上了岸边。
阿智心怀愧疚，小信的尸体已经不能认回来，这些碎片是万不能再被别人找到，他很快便赶过来了。
林小宝要快一点点，拿走了一半。
他本来想当场教训阿智，但想到了林老大之前的话：江湖事，江湖了。
从莫家长老还有其他两个掌门的反应来看，并不知道这件事，应该是莫暝自作主张，想要在掌门之争中多占点分量。
既然如此，林家不如将计就计，用这个来控制莫暝好了。
私盐是死罪，黄泉路上有人陪，当然再好不过。
还要让这个年轻人知道，林家绝对不会吃亏。
只有一点，不能让大理寺的人知道，否则波及面太广。
林小宝恨恨回头，才走几步，看到了正赶过来的甘云。
但他走的方向不对，阿智已经安排了后手，派人引他去了另外的地方，那里已经备好一副假的马车。
还有一匹死马。
莫家。
房间里很安静，马车的碎片放在莫暝眼前，像是在提醒他，忠仆小信死的有多惨烈。
阿智跪在地上请罪。
他知道自己找到的并不是全部，林家人应该也得到了一部分。
还有那匹死马，现在还没有找到，或许已经被水中鱼吃了，或者就藏在某一处，等待时机。
莫暝看着碎片，让阿智起来。
小信死前虽然毁了痕迹，但不可能毁的完完全全，还有这个世上是讲运气的。
莫暝知道，运气不会一直都在他这一边。
不过没关系，林家的运气到此为止了。
“小信的家人呢？”
阿智低声回答。
“已经安排好了。”
莫暝点了点头，虽是主仆关系，可他从来都没有慢待过任何人。
小信死了，他的家人还要活着，要活的比他在的时候还要好。
阿智看了看他，说道。
“大理寺那边已经下令严查私盐，加上小信的事，恐怕这一段时间，都不能出货。”
截胡了私盐，却卖不出去，只能放在积善堂。
如果小信没死，这件事倒也不算吃亏。
可是现在小信死了。
莫暝很慢的点了下头。
“甘云查的怎么样了？”
阿智递上去一个小本子，里面都是关于甘云的记录。
莫暝翻开看了看，冷笑。
“我是不是看错他了？”
阿智低着头，他知道莫暝现在既想把甘云千刀万剐，又想让甘云生不如死。
但这两种都很难办到，稍有不慎，真的就是玩火自焚。
莫暝看了看他。
“你觉得我杀不了他？”
阿智摇了摇头。
“让甘云死很容易，但他死后会很麻烦，一个大理寺少卿，再不受待见，也是衙门的人。”
他看着莫暝。
“莫家的掌门之位还没有定下来，现在分神对付甘云得不偿失。”
莫暝咬牙冷笑。
“你说的很对，这笔账要排在后面算。”
他看着阿智。
“林家是不是该到了？”
林家人已经到了，还带着一个大箱子。
箱子里，是林小宝捡回来的马车碎片，这些加上阿智找回来的，正好就是所有冲上岸的。
林小宝手里还拿着一块碎玉。
林老大很冷静的坐在一旁，看着莫暝。
“论年龄，我可以当你爹；论辈分，我是龙鸢的表舅舅，也是你的表舅舅。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莫暝坐在那里，没有给他半点眼神。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阵，林小宝突然发怒。
“姓莫的！你有没有听我爹说话？”
莫暝转动眼珠，好像才看见他。
“说完了吗？”
说完了就可以去死了。
林老大冷笑。
“姓莫的，你不讲情面，也不讲规矩啊，你难道不怕我做的事告诉莫长老和其他两位掌门？我就不信了，你们莫家没一个讲理的？”
莫暝笑了，他是觉得真的很可笑。
林老大居然和甘云一样，让人讲规矩。
莫暝幽幽的说。
“要说讲规矩，你们父子两最不讲吧？龙鸢的事，还要让我来提醒你吗？”
他突然提起龙鸢，到让林家父子有些发愣。
林老大不知道为什么莫暝会提起这件事，因为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主动提。
他心里一惊，莫暝这是要翻脸了。
林小宝忽然笑出声。
“你这个小畜生，到是很会倒打一耙。如果不是莫家害死了龙鸢的两个兄弟，她犯得着来我家吗？她能变成今天这样，不都因你莫家而起吗？”
他忽然停住，愣愣的看着莫暝。
“不对，她的兄弟，是你……”
莫暝没有说话，眼神却已变得怨毒。
小黑蛇似乎受到了感召，从袖口爬出，窜到了林小宝的肩上。
一口咬住了他的脖颈处，蛇毒浸入了血液，只需一秒，他就倒地身亡。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林老大刚刚站起来，林小宝便已经死了。
阿智上前一步，把他摁倒在地。
一抬眼，正对着已经开始黑紫的林小宝。
“小宝！”
林老大先是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然后声音变得尖利。
阿智让人把他嘴堵上，莫暝抬手制止。
“让他喊吧，我想听。”
林老大被摁在地上，一遍遍喊着小宝，一直喊到声音沙哑。
莫暝也不管他，慢慢的喝茶。
小信的死带来的伤痛，在林老大痛失爱子的声音里似乎减轻了一些。
“人生有三痛，幼年丧母、中年丧偶、晚年丧子。”
林老大艰难的把头转过来看着他。
“莫暝！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要向林家宣战！”
莫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像你这样的人，一定还会留后手，如果我不受你的控制，你应该不会去报官。你要么会告诉莫家那几个老不死的，要么会找人主持公道……会不会是丞相呢？”
林老大的眼睛几乎都要喷出火来。
“你会后悔的。”
莫暝用脚踩着他的脸。
“你后悔吗？其实有没有龙鸢，你今天都会是这个下场。这个世界，是强者的，我比你们都强。”
一边说，一边脚下使劲，林老大的脸扭曲变形，快要窒息了。
他瞪着双眼，心里的寒意越来越重，他知道，下一刻便是地狱，莫暝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莫暝忽然松开脚。
“这个世上有太多的老不死的，他们似乎永远都不会承认，他们老了，如果不走就得死的道理。”
林老大趴在地上，大口喘气，眼泪流了出来，他翻着眼睛努力想看清莫暝，忽然笑了出来。
“好，很好，莫家有你，我就放心了。但我死也要死的明白，为什么腰牌会被换了？为什么你会如此容易？”
莫暝的神情变得很厌恶。
“这个世上，有什么是银子和美人解决不了的事？我一向很大方，也很有耐心。”
他居高临下看着林老大。
“从现在开始，林家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你的水路、你的船队都是我的，你的家人，我会善待。”
莫暝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他感到很累了。
“把他带去打场吧，阿勇知道怎么对待他。”
莫暝这里结束了，甘云那边还在进行。
找到的马车碎片还有那匹死马，完全没有任何线索。
甘云觉得十分头疼，心里总觉得错过了什么，但又想不到到底是什么。
他仔细的看着卷宗，心里忽然一动。
卷宗上写着，有人看见马脖子上插着一把匕首，这也是为何马会受惊直奔河里的原因，惊马所跑过的地方，有血迹。
按照当时证人的方位，能看到匕首，应该斜插在马脖子的侧面。
而找回来的这匹死马，有刀伤，在喉咙下方，一刀毙命。
是有人伪造？还是这么巧，刚好捡到了一匹被杀死又扔入河中的马？
甘云心中涌出了怒气，他被人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