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沈嘉珞扶下背后,必勒格望着沈嘉珞灰头土脑的模样,之余心疼,还觉得有些好笑。他开口道:“明月妹妹,怎么一会儿就弄成这个样子了?被土匪打劫了?”
沈嘉珞心情郁闷不已,闻言朝必勒格一瞪眼:“你才遇到土匪了,我这是不小心跌在坑里了。”
闻言,必勒格伸手给她理了理头发上的草屑,顿了一会儿才说道:“兰兄弟想必不会让你跟着一起去捡柴火,你好端端待着不行,乱跑什么?”
沈嘉珞正准备辩解几句,一直没吭声的赵佑岱接过话头,“也许是被一只兔子迷了眼吧。”
语罢,他深深地看了沈嘉珞一眼。
必勒格一拍大腿,“你早说,我去给你逮个十几只回来,不就是兔子么?”
沈嘉珞自然开心,她把必勒格这句话听了进去,笑着点点头。
一直被必勒格扶着,沈嘉珞的右腿逐渐有些酸软。正想开口提议往前走时,赵佑岱与必勒格竟同时出声:
“我背你走吧。”
“还是上来,我继续背你过去。”
沈嘉珞望向两人,不知如何取舍。
没想到赵佑岱会这样说,必勒格面带疑惑地看着赵佑岱。
赵佑岱倒是坦坦荡荡,“九王子,做事有始有终,这一段路也不长,我背明月姑娘过去吧。”
必勒格一想也有觉得道理,刚刚也没有听沈嘉珞说有什么不对劲,就点头答应。他看向沈嘉珞,“明月,那就让兰兄弟继续背你吧。”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她只好点点头,在必勒格的帮助下爬上了赵佑岱的背。
梨花香又窜入了鼻腔中。
赵佑岱走得很稳,必勒格走在他的身边,与沈嘉珞一起谈笑,而他只是偶尔才插几句嘴。
沈嘉珞脚伤了,但是三人肚子还饿着,必勒格抓的鱼也不能浪费。因此赵佑岱将沈嘉珞轻轻放在系马的地方,就与必勒格一起去烤鱼了。
蓝天悠悠,微风和煦,八月的阳光照在两个忙活的男子身上,给他们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必勒格有些冷厉的面容温和下来,而赵佑岱的温润和着风,一起悠悠吹尽沈嘉珞心里。
不多时,鱼烤好了,必勒格挑了一条最大的递给沈嘉珞。她接过来,眉开眼笑地说道:“哥哥真好!”
必勒格眼角一跳,他叫沈嘉珞妹妹是亲昵,可是沈嘉珞若是一本正经地叫他一声哥哥,却将他那些旖旎神思全都打散了。
他摸了摸下巴,这姑娘,果然年纪小,不怎么开窍!
赵佑岱耳朵尖,把话都听进了心里,也不出声,只是不时用余光看着沈嘉珞。瞧她一直拿着鱼吹来吹去,他好心叮嘱道:“小心烫,还有,这鱼有些刺,你吃时小心一些。”
沈嘉珞像毛被理顺的猫,点点头,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赵佑岱不再看她,开始与必勒格谈些有趣的话,不时大笑起来。沈嘉珞在一旁看着,赵佑岱笑着的时候,眼睛里像是镶满了星星。
鱼吃完后,沈嘉珞被必勒格扶上马,为了那只伤脚,沈嘉珞不敢跑太快,其余两人也跟着她慢悠悠地走着。
回到舅舅家的沈嘉珞自然是被数落了一通,萨仁将沈嘉珞的脚缠了个牢牢实实,远远望去,活像端午时吃的大粽子。
沈嘉珞哭笑不得,她拉住萨仁还在缠布的手,“萨仁,真的没有那么严重,你裹这么厚,我还怎么下床啊?”
萨仁义正辞严地说道:“小姐,十天内你别想下床了,好生休养吧。”
沈嘉珞一听十天都不能下床,头都大了,她摇着萨仁的手撒娇道:“萨仁,没有那么严重,我涂了兰长青给我的药,已经好了许多了。十天都在床上,我怎么受得了!”
“小姐,当时塔娜小姐交代过我要好生照料你,如今出了这事,塔娜小姐要是还在,她心里该多难受啊。”
一听母亲的名字,沈嘉珞顿时住了嘴,她乖乖地躺好,“好了,萨仁,我听你的便是。”
萨仁瞬间又换上了一副笑颜,“小姐真听话。”
之后萨仁说了什么沈嘉珞都没有仔细听,她出神地想着,身边的每个人对母亲都有印象,她虽然不在了,可是还活在他们的记忆里。
可是对沈嘉珞来说,母亲对她而言,却是一段空白。如果母亲还在,也许父亲脸上的笑容就会多一些,也许舅舅的白发也会少一些,也许沈嘉珞也会更快活一些。
赵佑岱回到房里后,从包袱里翻出纸和笔,又托奴仆寻来了墨汁。他铺开信纸写道:母妃,我已到若尔草原,一路平安顺遂,并无大事。只是在河边取水时,不小心跌入河中,幸得一位姑娘相救,现在与这位姑娘在她舅舅家做客。说来有趣,这位姑娘与于胡九王子有些交情,我也因此认识了九王子必勒格……
写好信后,赵佑岱将信用蜡油封好,掀开毛毡走到门外,寻了个开阔地带,掏出一把精巧的哨子,吹了起来。
哨声响了一会儿,一只黑中带着些白色花纹的信鸽,从天上俯冲下来,稳稳地落在赵佑岱的肩头。站定之后,用头轻轻蹭了蹭赵佑岱。
赵佑岱理了理它身上被风吹乱的羽毛,将信绑在它的腿上,大手一挥,那只信鸽就像箭一般冲了出去。
想着沈嘉珞那只伤脚,赵佑岱又折回房里。在包袱摸出一瓶药来,揣在袖子里,就往沈嘉珞房里走去。
沈嘉珞正在发神,忽然听见萨仁喊了声“兰公子”,抬头一看,赵佑岱已经掀开毛毡走了进来。
他还是一贯的样子,嘴角带着笑意,开口说道:“脚好了一些没有?”
他一边说一边朝沈嘉珞走了过来,每走一步,都像在沈嘉珞心上敲了重重的一下。
她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又发烫了。
“嗯?脚好了一些没有?”赵佑岱又出声了,这次的语气重了一些。
沈嘉珞讷讷说了一句:“好了很多了,你随意坐。”
她随意指了一个地方,就将脸用被子盖了起来。
完了,脸都红了,怎么见人。
可是赵佑岱还是不放过她,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坐不坐无妨,我只是来瞧瞧恩人的脚。”
一听恩人这词,沈嘉珞顿时舒了一口气,对,赵佑岱是来报恩的。
她将被子放了下来,掀开被子,将那只裹得像粽子一样的脚晾在赵佑岱眼前。
“你要瞧就瞧。”沈嘉珞语气发硬,不知道是在跟谁置气。
看见那裹得像粽子一样的脚,赵佑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沈嘉珞觉着尴尬,动手又将被子给裹了上去。
“笑我做什么,都是萨仁给裹的,我说了不要这么厚,她就是不听。”沈嘉珞辩解着,语气里还有些委屈。
赵佑岱收了笑,他从袖子里拿出几瓶药,又将沈嘉珞的被子轻轻掀起,抬眼对她说道:“裹得太厚反而容易阻塞血气。”
赵佑岱伸出手将纱布一圈一圈解下来,露出葱白的脚时,他的神色有些发紧。
沈嘉珞赶紧捂住脚,脸色通红地说道:“不用了,我让萨仁给我包。”
梁朝的规矩沈嘉珞又想起了一条,女子的脚不可以给男子看。
赵佑岱掩住眼底的情绪,坦坦荡荡地说道,“明月姑娘,兰某这是在报恩,明月姑娘不要多想。”
又是报恩,沈嘉珞的心又落了下去,但是赵佑岱的手一直在脚踝那里揉来揉去,沈嘉珞的心像是被猫挠了一般。
“你能不能快点?”沈嘉珞终于忍不住了。
赵与岱看她脸色通红,有些得意之色,应了一声,开始慢条斯理地缠着纱布。
终于将布打了个结,赵佑岱将沈嘉珞的脚轻轻地放回去,又盖上被子,很是诚恳地说道:“明日再来给恩人换药。”
语罢就施施然走了。
沈嘉珞倒在被子里,赵佑岱这番投桃报李,她可真是受不起。
第二日一早,沈嘉珞正睡得迷迷糊糊,就被门外一阵吵嚷的声音吵醒。她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正想翻身起床去看时,忽然瞥见自己的脚。
她认命地长叹一口气,叫了一声萨仁。
萨仁从房外应了一声,掀开毛毡,满脸笑容地说道:“小姐,今天来了一位模样俏丽的女子,听说是专程来寻九王子的。”
沈嘉珞一听也有些好奇,想出屋去看看,却被萨仁一记温柔眼刀吓得缩回了脚。
“小姐,你就安心躺着吧,总有机会见到的。”
沈嘉珞只好应了一声。
晌午的时候,沈嘉珞正靠在榻上看闲书,书中讲的都是些儿女情长,她虽然觉得无趣,但是时日悠长,总得打发打发。
眼前忽然亮了一下,沈嘉珞放下书朝门口望去。
一个女子就掀开毛毡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必勒格。
“这可是明月妹妹?”那个女子温柔开口。
这声音如同莺歌鹂语一般婉转好听,既清脆,又带着柔意。
沈嘉珞的脸上带着笑意,“正是,不知你是?”
必勒格站在女子身侧出声,“明月,这是其其格,大臣巴特尔之女。听说你伤了脚,特意过来看望。”
沈嘉珞看了一眼必勒格,今天的他似乎像她刚刚认识他时,眉眼之间皆是稳重。
她点点头,“其其格姐姐有心了。”语罢又招呼两人坐下。
那女子款款走到椅子旁,挨着必勒格坐下。沈嘉珞打量了一下这位模样俏丽的女子,她穿着一身淡黄的衣裙,皮肤透着淡淡的粉色,明眸善睐,周身洋溢着一股温柔之气。而旁边的必勒格和她相反,两人气质不同,搭配在一起倒是相得益彰。
沈嘉珞对其其格很有好感,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其其格一边应着,一边含着笑意看着必勒格。
沈嘉珞瞅到了,觉得其其格的一举一动很符合书里说的眉目传情和暗送秋波。
只是今日的必勒格格外沉默,其其格问到他时,他才回应一两句。
萨仁进来奉茶时,也围着其其格不住地夸赞,什么沉鱼落雁之姿啦,什么闭月羞花啦,萨仁把在梁朝学过的那套的话术全都用在了其其格身上。
萨仁夸得实在太过夸张,其其格的脸都红了起来,连忙用帕子捂住了脸。她虽然在害羞,但是眼睛一直望着必勒格。
不知怎地,必勒格忽然起身,对其其格低低说了一声走吧。便向沈嘉珞告辞,与其其格离开了。
沈嘉珞一头雾水,今天必勒格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今日也没有什么地方开罪他啊?
想不明白,沈嘉珞也不打算再想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把这只脚给养好。她蒙着被子睡过去,直到掌灯时分才悠悠转醒。
一睁眼,赵佑岱已经坐在那里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