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黄臻臻见到黄启天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见面时,还没等黄臻臻开口,黄启天就先说话了。
“你不要给韩天佑求情,没用,他犯的是死罪,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黄臻臻听闻此言,憋屈了一天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平日里,黄臻臻都是刁蛮任性,即使在朔州城黄启天的府里,也不会让自己受到什么委屈,对下人也凶巴巴的样子,可是此刻突然泪流满面,让黄启天都有些措手不及。
“你哭也没用,臻臻啊,说到底,韩天佑就只是黄家的一个下人,你何苦对他这样。”
是啊,自己何苦要这样,连黄臻臻也有些恨这样的自己了,也或许是怪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女扮男装跑出黄府,又偏偏会在大街上遇到韩天佑,还要去捉弄他一翻,也怪大哥,为什么会把他带到黄府里来,又会在自己差点被惊了的马伤害之时救了她。
不过说到底,还是怪崇西城里,大安寺的静空大师,如果不是他的一句他们之间才是良缘那样的话,她何至于会突然便觉得对韩天佑情根深种了呢?
还会跟着他追随到了朔州城来。
“真的就没一点办法了吗?”
黄启天摇了摇头,“这几日,你收拾一下,跟着七星帮的商船,先回崇西城吧。”
黄臻臻抬起泪眼,“不,我不走。”
黄启天直接发了脾气,对这个大小姐,他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
“你不走也得走,留在这朔州城,迟早会出问题,你没见现在的形势,你是姑娘家,如果再这样任性,将来,谁还敢娶你,况且,你也老大不小了,像你这么大的姑娘,即使就在崇西城里,早就该出阁了。”
这天,黄臻臻被黄启天骂得狗血淋头,非但救韩天佑无望,还得被送回崇西城去,回到屋子里,她一个人坐在那哭,哭得旁边的冬菊手足无措。
“要我说,这一切,都赖那唐墨,如果韩天佑不是因为唐墨,怎么会出事,被窦方给盯上,最后还被老爷直接赶出府里,才会铤而走险去救人,说到底,他肯定是想在老爷面前表现表现,说不定这样便能回来了,继续为黄府效力。”
本就对唐墨充满恨意的黄臻臻,听了春杏的话,更是对她恨之入骨了。
她的手逐渐捏成了拳头,眼神发狠。
“唐墨,如果再让我遇到你,我定然不轻饶了你。”
三日后,黄臻臻便被黄启天强迫着送到了回崇西城的商船上,在走之前,她不管不顾跑了出来,拿着银子去府衙门口,想要进去见韩天佑一面,可是话都还没说完,就只说出了韩天佑三个字,便被人恶狠狠地打发掉了。
“此人乃是重犯,你就是搬一座金山来,我也不敢放你进去。”
是啊,脑袋终究还是比钱更重要,窦方亲自下令,韩天佑必须严加看管,而且,大家都知道,此人还惊动了京都,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撞这刀口呢。
“小姐,你也别太难过了,韩天佑福大命大,说不定会没事的。”
这话听起来,多少是安慰人的,可是在黄臻臻的心底,却在希望真的能有奇迹发生,最后,她花了足够多的银子,好不容易托一个衙役给韩天佑带了一个物件进去,那是一个她亲手做的荷包,里边就只写着一句话,那是她在地牢门口匆匆写下的。
“如果你能活着出来,我在崇西城等你。”落款一个臻字。
这大概便是黄臻臻最为大胆,也最为直白的一句表白了,平日里,她虽然心仪韩天佑,可碍于她大小姐的身份,在韩天佑的面前,不是打骂便是嘲讽,再或者便是无休止的蛮不讲理。
有时候她也知道,这个样子的她会招人讨厌,可是,在韩天佑面前,就是温柔不起来,好像只有打压他,才能表达着自己的在意。
韩天佑被扔进这间阴暗潮湿的地下牢房里,已经整整三天三夜了,在这期间,除了一口能管着他不被饿死的稀粥之外,他没有吃过任何东西,甚至,也没有一个人来审问过他。
但是,他知道,自己所在的牢房,是整个府衙里,级别最高的一个,里里外外有几道门,而且多有人把手,完全不是黄启天府里那个地牢所能比拟的,要想从这里逃出去,那简直是异想天开。
这次被戚云熹抓住,他也没想过逃跑,因为理智告诉他,自己根本也跑不掉。
其实,在劫囚车的最后一刻,他看到洪哥看向自己的眼神之时,突然便明白了,黄启天骗了他,纯粹就是把自己当做了一个死棋在使,让他拼命的同时,其他人却在执行其他的任务,难怪黄启天会让他来指挥那些神秘的高手。
还是怪自己太过年轻太过莽撞太过相信别人了,人心险恶,只有在经历过之后,才能彻底明白。
原来一切的关于未来的所有的梦,在成为阶下囚的那一刻,都已经彻底醒了。
他突然想起在马坡村时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有什么好东西都要留着给绣荷的少年,或许绣荷是对的,如果从花田沟回来,他便答应绣荷回到马坡村去,或许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可是如今,他连绣荷也弄丢了,也再也回不去了。
门口有开铁锁的哐当声,此起彼伏过了几道门之后,终于来到了韩天佑的面前,这时,一个小衙役把一碗能照出影子的粥丢在了牢房门口,即使隔得老远,也能闻到隐隐的酸臭味。
韩天佑没有动,这样的东西,平日里,连狗也不会吃,更别提是人了,这在以前,衙役送完饭以后,都不会看他一眼便会离开,可是,过了一会,韩天佑感觉到那影子还在,他不由得抬起了头。
来人有些神秘,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没人,这才从兜里掏出了一个东西丢在韩天佑的面前。
“今日在门口,一个姑娘给你的,收好了,不要被别人发现。”
韩天佑的心头一动,“姑娘,难道是唐墨吗?自从那日从窦府分开之后,韩天佑在两人约定的地点等了好几天,却再也没见到绣荷的影子,难道她知道了自己被抓了?”
这是一个绣工精致的荷包,看起来倒是像绣荷的针法,在如此绝望之下的韩天佑,变得愈发脆弱而敏感,他甚至在打开的时候,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但是,荷包里的纸条还是让韩天佑失望了,他的绣荷,真的离他而去,不再回来了,即使自己即将死掉。
韩天佑把黄臻臻这张有些潦草的字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显然,在写下这句话的时候,她的时间匆忙,可就是这样简单而平实的一句话,却一下让韩天佑心安了。
他第一次觉得,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忽略了一个女子的真心,甚至还利用黄臻臻对他的信任,做了不少的事。
他的嘴里喃喃自语。
“如果能活着出去,我一定来崇西城找你。”
原本心如死灰的韩天佑,突然便有了活下去的动力,至少,他要活着出去,对这个叫黄臻臻的女子,亲口说一句对不起。
他突然便觉得饿了,即使是带着酸臭味的稀饭,也一口气便喝了下去,然后,他把黄臻臻的这个荷包和那张纸条,小心翼翼装进了自己贴身的位置。
铁门再次由远及近哐当打开,韩天佑没有抬头,却感觉到一张凌冽的眸子看向了他,戚云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韩天佑,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