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依了窦方的脾气,原本打算不用过堂审问,韩天佑当街劫持囚车,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直接便可以推到西市口处斩了。
可是,戚云熹却让他把韩天佑暂时留一下,因为在韩天佑的身上,还有太多的秘密,戚云熹想从中找到突破口。
把他在地牢里晾了好几天,直到今天,戚云熹才第一次来审韩天佑。
韩天佑从地牢中的稻草上站了起来,看到戚云熹,眼底依然透出桀骜不驯的光,即使沦为了阶下囚,他也没有戚云熹想象中的慌乱。
韩天佑先说话。
“我等你好久了,你终于还是来了?”
戚云熹暗自佩服韩天佑的心理素质,到了这个时候,竟然没在脸上表现出一点的慌乱也不知道他是心有成竹还是视死如归。
“韩天佑,这地牢里的生活,感觉如何?”
韩天佑冷冷一笑,“好吃好睡,还不用做事,自然是不错,这还得托了戚公子的福。”
戚云熹的面色一沉,“少废话,说,是谁指使你来劫囚车的?和你一起的那些人又是谁?”
“你不是本事很大吗,自己去查啊,为什么要问我。”
戚云熹就知道,他会是这样的态度,下边,有衙役给他端了个椅子上来,戚云熹坐下去,把身上袍子一甩,看上去风度翩翩,他拿起旁边的一杯茶喝了两口。
“不过,你管你说还是不说,我们都能查到幕后之人,无妨,我今天前来,是要告诉你,半月后,你将和洪哥一样,在同一个地方被问斩。”
戚云熹说得很慢,观察着韩天佑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这也对得起你们这对难兄难弟了,你为救他而死,正好在黄泉路上,还能有个伴儿。”
韩天佑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真是让人冤枉了,到临死之前,他竟然会和洪哥绑在一起,成为朔州城巨大的私盐贩子,想他韩天佑从小生活在白石镇上,一直受马员外和马永兴的打压,从小到大,在来崇西城之前,连好好吃上一顿盐也是奢望,什么时候,能成为那样的私盐贩了。
黄启天果然是一箭双雕,不但顺利除掉了洪哥,而且还让自己也成为他的同盟,而且他拼死救洪哥,还能让不明真相之人,认为黄启天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为了他,不惜损失手底下的一员猛将。
可谁能知道,其实他从头至尾,都是黄启天的一枚棋子,并且最终成为弃子。
“爱杀爱剐,悉听尊便,说这些有什么用。”
韩天佑简短的几个字,却是一副大义凌然之感,他如此的视死如归,倒是出乎戚云熹的意料之外,难道在这个世界上,他当真便没有任何牵挂了吗?
“对了,有件事,我还忘记告诉你,就在刚刚,我们接到有人报官,在朔州城城外五里地的一个河滩边,发现了一对母子的尸体,溺水而亡,仵作刚刚验了尸,死者腹腔内并无淤泥等物,你觉得他们是怎么死的?”
他死死盯着韩天佑。
“你应该能猜到他们是谁了吧?”
既然戚云熹说了出来,韩天佑自然便猜到了,如果没猜错,这对母子,应该就是洪哥的妻儿,黄启天既然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自然不会留下这对母子作为的隐患,必定会杀人灭口。
韩天佑猜得没错,那对母子确实是洪哥的妻儿,只可惜戚云熹他们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把人给救下来。
“我韩天佑既然落在了你们手里,也便没想着能活着出去,如今的我,赤条条一个人,无牵无挂。”
但是说到这里,韩天佑却又顿了顿,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腔之处,那里,有刚刚拿到的黄臻臻送进来的荷包,还有那潦草的一段话,暖心的话。
他先想起黄臻臻,同时,他也想起了绣荷。
“不过,戚云熹,你我斗了这么长时间,在我走之前,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韩天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终于收起了那抹嚣张,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纯真少年一般。
“在我走的那天,你能不能让绣荷,哦不,让唐墨来送送我?”
韩天佑一直以为,绣荷之所以没有到约定的地方去找他,要么是和戚云熹在一起,要么就是被戚云熹当做自己的同谋抓了起来,他甚至都没想过,绣荷会因为失望之下,直接离开了朔州城。
用现在的话说,韩天佑这个人,就是天生的情商低,根本不知道,他做的很多事,早就让绣荷失望透顶了,还天真的以为,她依然是马坡村里,那个跟在自己身后,成天叫她天佑哥哥的小姑娘。
其实,戚云熹早就想问韩天佑唐墨的下落了,那天,韩天佑突然出现在窦府,而且会和府里的家丁打起来,如果以他的功力,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得离开,这便让戚云熹开始怀疑,唐墨会不会和他在一起,不然他回到斑竹园里,为什么唐墨人就毫无征兆地不见了呢?
可是听到韩天佑这样的话,他便知道,韩天佑也和自己一样,不知道唐墨下落。
“你认为,你犯下这么大的错,唐墨会来吗?”
戚云熹再次死死盯着韩天佑。
“如果你想见到唐墨,就不应该想着尽快去死,你就没想过活着出去见她吗?”
韩天佑的眼底燃起一丝希望,可很快便灭了下去。
“活着?我不相信你这么好心,还想让我活着,在这个朔州城,我想你便是那个最想让我尽快死去的人吧。”
韩天佑说得没错,戚云熹无数次的想过让韩天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因为他不光帮着黄府的人为非作歹,而且还曾让自己身中剧毒,差点没命,更为重要的,他还拐走了他身边最为重要的人,唐墨。
“如果你能说出,你真正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还有韩啸到底在哪里,而你来到朔州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在窦大人面前,保下你一条命,也不是不可能。”
不为别人,就为唐墨吧,戚云熹想,如果韩天佑能够迷途知返,能够配合他,留下他的命,不然唐墨知道是自己亲手把他抓进的地牢,然后处死的,或许会恨他。
直到现在,戚云熹对唐墨的在意,依然没有任何改变,即使他从种种迹象和窦樱雪的口中,几乎可以肯定唐墨跟在韩天佑身边为虎作伥,也不忍心去怪她。
韩天佑什么也不打算回答戚云熹,此时此刻,他甚至觉得,他高贵的孟国世子身份,高于一切,不可能让戚云熹知道这个秘密。
“其实,你根本不知道唐墨在哪里,是不是?那日在窦府,我们亲眼所见,你把窦樱雪抱在怀里,我不相信她还会回到你的身边来,你想让他为要挟,要我说出你想知道的东西?戚云熹,我不会上你的当。”
戚云熹听到唐墨出现在窦府,一下有些慌乱。
“你们做的那些事,我都查清楚了,韩天佑,唐墨都是被你害的。”
“你错了,我韩天佑做过的事,从来不会否认,但是没做过的事,却从来不会承认,当时你们说那把火是我放的?简直是笑话,如果我韩天佑要杀一个人,还需要用如此拙劣的手段,用火来烧吗?直接一掌,或者一根毒针,便能要了她的命。”
“况且,是我最后从大火里把你们救出。”
“你是那黑衣人?”
韩天佑回答得铿锵有力。
“没错,就是我。”
戚云熹突然沉默了,如果韩天佑说得没错。
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冤枉了唐墨吗?他转身离开了地牢。
“把他给我看紧了,任何人不得来探视,不许出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