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平跌跌撞撞逃出红梅山庄,这时候,他的眼睛因为中了龙蛛之毒,已经开始肿胀,而且无法看清四周的东西,只能有一个微弱的影子。
作为一辈子和药物和毒物打交道之人,他立刻明白了梅三娘抛出之物,乃异域之物,奇毒无比,真没想到,梅三娘的药房之内,会养着这样的毒物。
他在怀里胡乱抓了一把,服了几颗丹药,又用其中一种药水洗了洗眼睛,可终究收效甚微。
看来梅三娘就是铁了心要自己的命,不然以她这样的用毒高手,怎会不知道这毒蜘蛛身上的是剧毒,几乎没有解药?
即使是玉虚子,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配出解药。
他的心底,突然便充满了绝望,这一刻,他唯一担心的,便是灵儿的安全,原本以为梅三娘会看在灵儿的份上,他们一家三口还能团圆,可以说,他在来天水镇的路上,整个人是充满了希望的。
可是现实带给他的绝望,就如当头一棒,让玉虚子彻底醒悟了,自己这一生,都毁在这个女人身上了,他毁了也不打紧,既然和梅三娘重归于好的梦彻底破灭,他觉得自己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只是放心不下灵儿,她还那么小,她从未在江湖上行走过,她还梦想着能找到自己的阿娘,幻想着一家团聚,可是从始至终,从自己踏入红梅山庄,见到梅三娘的那一刻开始,她便从未问过一句关于他为什么下山之事。
在梅三娘的眼里,只以为跟在玉虚子身边的姑娘是他一个下人。
那么此刻的灵儿,住在天水镇的客栈里,便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因为玉虚子清楚的知道,那个客栈里全是红梅山庄的人。
凭着一股意念,他冲下了山。
此时的宋灵儿,躺在客栈里一直无法入眠,眼前总浮现出父亲离开之时的表情,还有那句无厘头的话。
她有些担心,阿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就这样胡思乱想到深夜,就连隔壁房间里,先前还吵吵闹闹的那家梨园班的人,此刻也安静了下来。
宋灵儿还是睡不着,爬起来坐在窗边等阿爹回来。
玉虚子的肩头受伤,白衣早就被鲜血染红,此刻,他跌跌撞撞,甚至看不清眼前的路,心头的气血越来越短,若不是靠着他练的几颗丹药护着心脉,恐怕早就没命了。
这龙蛛的毒,远远超过了玉虚子的想象。
当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推开灵儿的门时,哐当一声便栽在了地上,再也起不来。
宋灵儿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扶起父亲,眼泪立马便夺眶而出了。
“阿爹,阿爹,你这是怎么啦?”
她用手捂着玉虚子肩膀上的伤口,可是梅三娘那一剑深入骨,即使四周的血都已经凝固了,依然还有血汩汩流出。
玉虚子悠悠转醒了过来,对着女儿摇了摇头。
“灵儿,没用的。”
他抬起手来,想要摸摸孩子的脸,可是眼睛已经看不到了,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试探了好几次,这次摸到灵儿满脸是泪的脸上。
“孩子别哭,这对你阿爹来说,是一种解脱,只是苦了你,今后的日子,便只能你一个人走了。”
宋灵儿使劲摇头,“不,阿爹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但是,毕竟是玉虚子的女儿,这些年来,在药王谷,她潜移默化,跟着父亲,她的医术也相当不错,早就看了出来,父亲眼底所中的毒,非常严重。
“阿爹,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我们马上回药王谷,我给你研制解药。”
可是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感觉到明显得底气不足,姑且不说解药如何配方,就算知道配方,以玉虚子现在的情形,也万难坚持回到药王谷。
况且,药王谷早就被梅三娘一把大火给烧掉,这些,宋灵儿并不知道。
玉虚子愈发虚弱了,但是他还不忘抓着女儿的手,此时,他最为担心的是灵儿的安全。
“孩子,你快走,这天水镇危险。”
“不,阿爹,灵儿不走,灵儿要和阿爹在一起。”
这时,楼下传来了脚步声,有些杂乱,紧跟着,便听到了周胜的声音,在问客栈的掌柜。
“今日入住的父女两人,是否还在客栈之内?”
玉虚子先前进入客栈,并非走的前门,被李久祥他们发现了,却并未被掌柜的发现。
“那女子还在客栈,不过那老道士,一直未见。”
周胜一声令下。
“你们几个,把这客栈前后门都守起来,不许任何人出入,来几个,跟我搜。”
周胜做的这一切,并非在梅三娘授意之下做的。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玉虚子从未有过这样的慌乱,他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落入周胜的手里,至于梅三娘,至始至终都没提及过这个孩子的下落,怕是早就忘记了她的存在。
他怎么可能让灵儿留在梅三娘的身边?
眼看着周胜他们快要搜到他们这个房间了,原本已处在弥留边缘之际的玉虚子,此刻却突然清醒了许多。
“灵儿,你记住了,逃出天水镇之后,去崇西城,去找戚云熹和唐墨,他们念在当日相救之情上,肯定不会不管你的,这天水镇,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灵儿哭成了泪人,“阿爹,告诉我,到底是谁伤害了你?”
玉虚子不想自己的女儿一辈子蒙在鼓里,他说得咬牙切齿,可已经有些口齿不清了。
“红梅山庄,梅三娘,灵儿,你记住了,她不再是你娘。”
像晴天霹雳一般,灵儿简直不敢相信,她和阿爹苦苦思念的阿娘,竟然亲手伤害了自己的阿爹?
“不,这不可能。”
周胜带着人走来的声音更近了。
玉虚子的鼻子很灵敏,这时,他隐隐闻到了隔壁房间里有脂粉味,想来住着的应该是一个女子,而且,在上楼的时候,他虽然眼睛看得不是太清楚,但是也判断出了挺在客栈院子里的马车上,是一家梨园班的东西。
如今,让宋灵儿逃出客栈,已经几乎不可能给了,他只能赌一把,用尽所有的力气,把宋灵儿推进了小桃红的房间里。
“姑娘,若救小女一命,在下玉虚子来生必定结草衔环来报答。”
客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梨园班的早就醒了,这梨园班的人,都是跟着李久祥闯荡江湖,刺杀贪官污吏之人,个个身手都不凡,此刻早就严阵以待。
宋小乙问李久祥。
“班主,我们怎么办?”
李久祥从窗户口死盯在外边,“大家不要轻举妄动,先看看外边的情形,这些人并非官府之人,而且我们的通缉令肯定没有下达到崇西城这边来,他们不可能知道我们行踪,看这样子,应该是冲着隔壁那对父女而来。”
他们都发现了,玉虚子把宋灵儿推进了小桃红的房间内,紧跟着,周胜出现在了房间的转角处。
玉虚子虽然眼睛看不到了,但是却依然能感觉到周胜的气息。
他长身玉立,一身白衣,肩头处被鲜血染红的那一片殷红,非常刺目。
“梅三娘为什么没来?她不是想亲手杀了我吗,我等着!”
周胜一声冷笑。
“杀你,何许庄主亲自出手,受死吧。”
李久祥虽然在客栈里边,却为玉虚子捏了一把汗,此人看起来仙风道骨,如果就这样被周胜杀了,真是可惜了。
小桃红的房间内传来了声音,李久祥对宋小乙使了个眼色,小声叮嘱他。
“小乙,你潜入小桃红房间进去看看,如果可能,救下那个女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