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红是被宋灵儿的哭声吵醒的。
虽然宋灵儿和玉虚子之间的谈话她听得并不真切,但是,她也意识到了外边的危险,所以在宋灵儿被推到她屋子里来的时候,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本能尖叫,而是一把拉过了灵儿。
“姑娘,既然你父亲担心你的安全,你就暂且在这里先避一避。”
小桃红一直都是一个善良且热心的人,她看得出来,玉虚子非常担心宋灵儿的安全,因为是孤儿的缘故,在那一瞬间,便被玉虚子的父爱所感动了。
而且,在来天水镇的一路上,李久祥就打听过关于红梅山庄之事,知道这个山庄在天水镇一带横行霸道,并且和盐商勾结,尽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小桃红也知道一些,所以对红梅山庄的人如此欺负一对穷途末路的父女,心头不免便有些愤愤不平。
灵儿虽然满脸是泪,此刻,却不敢哭出声来,她浑身瑟瑟发抖,蜷缩在屋子的一个角落里,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突然之间经历这么多的变故,让这个从小便在药王谷长大的姑娘,一下难以接受。
她的指甲深陷在自己的肉里,直掐出血来了,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痛。
屋子外,传来了玉虚子和周胜对峙的声音。
阿爹说,红梅山庄的庄主是阿娘?是阿娘给阿爹下的毒?
直到现在,灵儿也不敢相信这件事。
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如果阿爹没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样想着,灵儿的心头反倒没了先前那么害怕,她试着抬起头,想和小桃红说几句话。
突然,从窗户口爬进来一个黑影,宋灵儿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手里一把袖箭紧紧护在胸前,小桃红认出来进来之人是宋小乙。
“小乙,班主怎么说?”
“这姑娘你打算怎么办?”宋小乙看了看蜷缩在角落里的灵儿,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有些揪心,就在门外,她的阿爹在拼死保护她的安全。
可是,如果梨园班的人不出手相救,怕是她也难逃厄运。
可是梨园班也是初来乍到,对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况且他们的身上,还背负着那么大的重案,如果参与进来,惊动了官府,也是麻烦。
小桃红咬着自己的嘴唇,“我想救她。”
就这简简单单四个字,一下听进了宋灵儿的耳朵里,素昧平生的人,竟然想要救她,自己凭什么要自暴自弃不想活了呢?
“姐姐,你真的可以救我吗?那你们能救我阿爹吗?”
这句话一出,灵儿的眼泪顿时又倾泻而下,但是,要想从周胜手里救人,而且四周还有那么多的红梅山庄的高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宋小乙直接便说出了这个真相。
“对不起,救你我们都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了,如果你想活下去,将来为你阿爹报仇,你就跟我走。”
门外,玉虚子和周胜已经打了起来,原本玉虚子的功夫并不弱,并不在周胜之下,可是,此刻的他非但受了伤,而且还中了龙蛛之毒,早就到了强弩之末,即使是拼尽了全力,也逐渐落入下风,没一会,便只有招架而没了还手之力。
宋小乙带着灵儿,此刻是出不了这客栈的院子了,不管是从围墙还是从前后门出去,都会被周胜的人发现,不过他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形,发现最危险的地方其实才最安全。
梨园班的东西挺多,有好几辆拉着戏服的马车,此刻就停在客栈后院里,这些东西,是他们梨园班赖以生存的根本,也是他们掩饰自身身份必要的东西,所以即使那日是仓惶间从朔州城逃走,李久祥也提前让宋小乙把这些东西搬到了船上。
“你记住了,一会我把你藏在我们的戏服箱子里,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要出来,知道吗?”
逃出去,才有希望。
这也是阿爹对自己最后的愿望,宋灵儿点了点头,此刻的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选择相信他们。
“好,我相信你们。”
在宋小乙的帮助下,灵儿瞧瞧爬进了梨园班马车上的木箱里,为了不让她憋闷,宋小乙还特意留了个缝,正好,灵儿即使侧躺着,从那条小缝里,能看到外边的情形。
在她的记忆里,父亲便是无所不能的英雄,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他的,可是,此刻的玉虚子,已经被周胜打倒在地丝毫没了还手能力。
灵儿把自己的嘴唇都咬出了血来,满嘴荤腥,“阿爹,阿爹啊。”
但是,此刻的自己不能出去,她要出去了,父亲的良苦用心便前功尽弃了。
宋小乙担心出问题,也没再回房间了,他也装成守夜之人,直接窝在了马车之上,随时观察着外边的情形。
周胜见玉虚子没了还手之力,便不再进攻。
“把他给抓起来,送回红梅山庄去,交给庄主发落。”
没想到,即使是死,难道梅三娘也要亲眼看到自己去死吗?玉虚子仰天长啸,在这个的深夜里,竟让人有毛骨悚然之感。
“梅三娘啊梅三娘,枉我宋南平堂堂正正一生,最终还是毁在了你这个妇人手里,好,很好!”
说完,玉虚子一口鲜血狂吐了出来,一声闷响,人就那样直愣愣倒在了地上。
很快,便有两个彪壮的大汉抓起毫无意识的玉虚子丢上了一辆马车,没一会,那辆马车便消失在客栈,往红梅山庄的方向而去。
躲在暗处的李久祥突然听到宋南平的名字,心头不由得一动,这个名字,他很熟悉,此人当年和父亲曾在京都共事过一段时间,因为为人处事刚正,不喜欢阿谀奉承,得罪了些人,所以被发落到一个小县城当了知县,当时的李久祥年龄还小,但是也听父亲时常叹息,说和他最为趣味相投的一个年轻人,也被弄走了,自己无能为力。
后来,便听说他和林世安发生矛盾,被宰辅大人派兵亲自围剿,宋南平被判了个叛乱之罪,从此杳无信音。
真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到他。
此刻,李久祥几乎坚定了心头的想法,既然是宋南平的女儿,他必须得救,他吩咐了下去,让所有人做好迎敌的准备。
周胜看了看四周,也看了看院子听着的梨园班的马队,大吼一声。
“大家给我继续搜,庄主说了,务必要抓住和玉虚子同来的那个女子,然后交由庄主发落。”
整个客栈都灯火通明了,住在客栈里的人全部被周胜的人赶了出来,集中在院子里,挨个排查,还有人在房间里一点点寻找,可是始终都未能找到宋灵儿的影子。
小桃红也站在了人群当中,还好,灵儿被宋小乙带了出来,藏在马车上的衣物之中,谅他周胜再过聪明,也没能想到住在客栈中有一群高手,而他们,会救灵儿。
不过,周胜很快便在这群人之中发现了李久祥,此人三十来岁,原本除了眼神有些冷酷阴冷之外,和其他的跑江湖的艺人并没有什么两样,可偏偏他身上的佩剑,引起了周胜的注意。
李久祥的剑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宝剑,而且还是当年他父亲留下的遗物,所以对李久祥来说,非常重要。
周胜本就是个贪婪之人,见到这样一把好剑,顿时便想据为己有。
他站在了李久祥的面前,眼神犀利。
“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天水镇,要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