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十方注视着我，沉默半分才开口，“楚帝姬能放他们出来，但苏青风没有元丹又以原身硬闯无尽之门救你，已经受了大伤，怕是放他出来没多久也会灰飞烟灭。而你母亲，本就是代你受罪，放出来也会被地狱阴司抓回去。”
这样说，放与不放都没差别了，我却从杜十方口中听出对苏青风的惋惜，但不管怎样，苏青风残杀了我妈，这是不争的事实，无论他怎么弥补，都不可以原谅。
想着，我看向杜十方，“你说我妈是代我受罪，这是什么意思？”
杜十方没直接回答我，反是喝了口茶问我，“你母亲的事待会儿再说，倒是你对苏青风，真的不会原谅他了么？”
听他这么问，我心突然被揪紧在了一起，不可否认，我心里还有苏青风，但就是这样，才让我很厌恶自己。
这意味着，我连自己杀母仇人都爱，这简直是畜生行为！
想着，我很坚定的摇了头，“不会！苏青风杀了我妈，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但是苏青风为了你，失去元丹，还凭着原身硬闯进无尽之门去救你，日后生死未卜，他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这都不能给他一次机会原谅他么？”
往常总跟苏青风对立，谁都看不上谁，此刻杜十方却尽心为苏青风，帮他跟我说好话，也算有情有义了。
可我却很反感，腾地站起来看着他，“阿十，你曾经也该是有父有母的人吧。如果今天你发觉一直对自己好，自己爱的人，其实是残杀你父母的仇人。你会笑着说给他一次机会，原谅他么？”
杜十方望着我，凝滞住眼神，轻启着薄唇，却没能说出来什么。
我长出口气，压制住将要爆发出来的情绪，又道，“我知道苏青风是为了我身体里九尾灵狐之力，利用我的时候，我已经原谅过他一次了。现在，你叫再原谅他，对不起，我办不到！”
我话说完，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杜十方看着我，凉眸里的情绪百转千回，仿佛想劝慰我别有仇恨，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样过去许久，他微叹口气，“罢了，我也不再说你什么，只要平安无事，开心就好。”
心里有这个结，开心是不可能的了，只有仇恨，可偏生我对苏青风还有着感情，我若想报复，这感情就是最大的阻力，也是伤我的利刃。
所以，我坐下来，看着茶杯又长出口气，又问杜十方，“有没有一种方式，可以让我忘记对苏青风的感情，好让我更安心的报杀母之仇？”
杜十方听我要忘记这段情，没惊讶也没阻拦，很平淡的点了头，“有，但你要受点苦。因为情都来于灵魂，若剥离，灵魂之痛，会折磨你痛不欲生。”
“我愿意。”我看着他，没有半点犹豫。
杜十方也没再说什么，起身就让我跟他到内室去，
他指着内室中间，满是琉璃花和池水，像法阵一样陈设的地方，说道，“这是琉璃花和落情水摆的忘情阵，有情。人踩入落情池水中，都会遍体鳞伤，加上琉璃花是你本命花，两者做阵洗涤，必定让你忘情忘爱，也痛的生不如死，你想好了么？”
我没说话，直接就走进去，盘膝坐了下来。
杜十方也腾空坐到我对面，双手合十，闭眼开始催化符阵灵咒。
随后如同佛世梵文的金光缓缓飘出来，落到我头上，我周围法阵也跟着收紧我身体。
那瞬间袭来的剧痛，让我猛地仰头嘶吼了出来，感觉身体正有什么东西在往外剥离，快要被撕碎了。
每一寸骨血都如同有千针万刀在穿流而过，折磨的我快要死了，还有着气息，承受着这一切。
慢慢的，苏青风与我曾经的甜蜜，争吵，对峙，还有吃醋，好的，不好的，一幕幕全都从我眼前划过。
仿佛过去了，就不在回来了。
可笑的是，这种情况下，还要我再回顾一遍，提醒我，其实早就爱上了苏青风，只是我一直都不知道，在刻意压制自己，这，真的好残忍……
倏地，我笑了，满是无尽的凄苦，就像我知道是苏青风杀了我妈那一刻一样，讽刺极了。
这样折磨了好久，我以为自己挺不过去要死了，身体却从空中重重落下来，把琉璃花和落情池水全都砸了个粉碎。
我猛地呕出一口血来，继而无力的瘫在了地上，看着昏暗的上方，随着大脑最后对苏青风的一丝情流逝，我对他就只剩下恨了。
“起来吧。”杜十方俯下身，朝我伸出了手。
我看向他，借他手踉跄的站起来，看了看身上，虽然胸腔被摔的很疼，但莫名变得很轻松舒爽。
“把这鬼丹吃了，你能好受一些，等以后我找到良方，再治你的脸。”
杜十方递给了我一个黑色鬼丹，随手变出一杯茶水来，让我吃了下去。
我倒没多在意自己的脸，反而对他说道，“你教我把元丹吐出来，你再找机会把元丹还给苏青风。报仇的事，我会慢慢跟他算这笔账！”
“这事先不急，且容我给你看样东西。”杜十方转身带我走出了内室，来到外面。
他看着正前方，挥下长袍宽袖，一个白色画卷就从上方展落下来，露出一身异域红衣，手拿龙骨鞭的少女模样。
仔细看下，这幅画与我在孟婆庄，孟婆真九那里看到的一模一样，而且这身红色异域裙装，我第一次来冥府吃饭，杜十方还叫小尘风给我穿过。
“这不是圣女洛璃的画像么？我在孟婆庄，孟婆真九那里见过。”我转头看向杜十方说道。
杜十方却凉眸幽深的看向那画像，“这是圣女洛璃的画像没错，但这画像与你也有渊源。”
“与我有渊源？”我诧异了语气。
杜十方点点头，长出口气，“你和苏青风的联姻劫，就是出自这幅画上的人，还有苏氏狐族的第一任统领苏莫离。”
“我和苏青风的联姻劫，跟着圣女洛璃还有苏莫离有啥关系？”我被他说的，脑子更乱套了。
杜十方却幽幽开口，“因为你与苏青风是夙世姻缘，但孽根就来源于洛璃和苏莫离。我曾跟你说过他们的事，由于族群对立，相爱不能善终，生生世世都要错过。即便相遇也会是场孽缘。这就跟你与苏青风是一样的，开始有多好，后面就有多悲惨，相爱相杀的最后，总会死一个。”
听他说完，我眯起眼睛，隐隐察觉出了不对劲，不由的猜疑出声，“阿十，你该不会是在暗示，我跟圣女洛璃有什么关联，苏青风跟苏莫离也有莫大的关系吧？”
杜十方看向我，凉眸蕴上一层不是对我的忧伤，“洛璃，你跳下祭坛已经近万年了，轮回转折无数次，我每次都能见到你，你却每次都忘记我，又再想起，可对苏莫离，你却从来都会记得爱他……”
这下我是真的被说蒙了，“杜十方，你为什么这么说？我，不是洛璃啊。”
杜十方隐动了下眼神，似是下了很久决定般，才开口，“其实，你就是圣女洛璃，胡九冥只是你在轮回中，再次成为祭品的一个代称。由于胡家与九尾灵狐同姓，又世代供奉九尾灵狐，对九尾灵狐有过恩惠，所以才选胡家让你降生。可到头来，还是摆脱不掉你圣女最后祭祀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