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家医院里。
准确的说，是在一家私人疗养院里。
位置应该是在郊区，因为沈玉顺着窗户往外看，四周没有看到任何的高楼建筑。
院子不大，不过花鸟鱼虫倒是样样齐全，两三颗大树，树上挂着鸟笼，树下则是一个小鱼塘，隔着窗户看的不是太清楚，似乎有那么几条小鱼在鱼塘里游来游去。
鱼塘边上坐着一位老者，手里拿着鱼竿，闭目眼神。
“呼……”
沈玉将扎在手上的输液管摘掉，走下床蹦跶了两下，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恢复了不少力气，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已经没有那么虚弱了。
有点饿，又有点渴。
在病房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能吃能喝的。
沈玉走出病房，感受着温和的阳光照在身上，颇有一种在监狱里被关了几十年，终于放出来重见天日的感觉。
“这么快就醒了？年轻小伙子，身体不错嘛。”
老人朝沈玉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说话。
“爷爷，咱这是在哪啊？”沈玉打量了一下这位老者，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应该是病友了。
“京郊的疗养院啊，这儿的环境不错，很适合调养身体，你叫什么名字啊？”老者从身后拉过来一个小凳子递给沈玉。
虽然这老者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但想来也是非富即贵的主，所以沈玉老老实实的坐下之后，回答道：“我叫沈玉。”
“沈？京城好像没有姓沈的啊。”
沈玉听得出来，这是在问自己从哪来的：“我是清海人，前几天刚到京城。”
“我听他们说，你是被人陷害的？得罪了哪家的人啊，王家，柳家，还是姜家？”老者打了个哈欠，将手里的鱼竿放在了地上。
沈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将他这几天的经历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
“你犯了两个错误，一是低估了那个叫姜钧山的，估计你都想不到他会用这种手段来报复你，也好，吃一堑长一智吧，下次就有所防备了。”
说到这儿，老者继续说道：“第二，你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你以为你带来的那些保镖，能够护得住你，但你却忽略了很多细节，他们只会帮你挡住明面上的刀枪棍棒，但那些阴沟里的暗箭，他们却是不知道的。”
见沈玉低着头，一脸气馁的样子，老者笑了笑安慰道：“不过你也很不错了，能让姜家的小子挨一顿揍，外加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也算是你跟他打个平手了。”
平手？
沈玉自嘲的笑了笑。
这两个字，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了，第一次还是那个郑什说的，在他们看来，自己和姜钧山这算是打了个平手。
可只有沈玉知道，这算个屁的平手，分明就是自己惨败。
从头到尾，算下来姜钧山也只不过是挨了一拳和一脚而已，而自己呢？
先是那个叫梦幻天堂的致幻药，引发的应激症，然后在那个潮湿密不透风的小屋子里被关了四五天的时间，又是挨饿又是闻臭味的。
哪来的平手？
“爷爷，今天几号了？”想到这些，沈玉有些失魂落魄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八月三号啊，哦对，今天是周六，晚上有武林风的……”
老者在小声念叨着什么，沈玉并没有仔细去听，满脑子想的都是八月三号这四个字。
怪不得。
怪不得周红再见到自己的时候会说这两天。
怪不得在那个小屋里，自己总感觉时间过得很快，有时候明明睡了七八个小时，却偏偏感觉浑身疲惫，乏困的厉害，就好像没睡好一样。
原来如此。
那个叫郑什的，审问的手段真的是厉害啊。
自己是八月一号下午到的京城，也就是说算上自己昏迷的时间，以及在那个小屋里的时间，一共也才不到两天的时间而已。
很显然，墙上挂着的那个钟表，时间绝对是不准确的，或许在沈玉清醒的时候，钟表是正常的。
如果沈玉猜的没错的话，每次在自己睡着之后，郑什都会让人把钟表故意调快两倍或者三倍的速度，让自己每次睡醒的时候都有一种过去了七八小时的感觉。
实际上，每次自己可能只睡了几个小时而已，甚至是几十分钟。
“怎么，你着急走啊？”见沈玉从小板凳上站起来，老者好奇的问道。
“我来京城是有事的。”沈玉本来是不想解释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老者一脸温和的笑容，沈玉不自觉的就讲了出来：“我没有见过我爷爷，但我听说他老人家身体快不行了，临走之前唯一的遗愿就是想见我一面，所以……”
低着头的沈玉并没有看到，老者脸上露出了些许不自然，不过只是一闪即逝而已，他笑了笑从地上将鱼竿拿起，一边抬高，一边说道：“那你可走不了，这儿可是郊外，没有出租车也没有公交车的，医生给你检查了身体，说你现在很虚弱，让你在这儿调养几天才能出院。”
“对了爷爷，送我来的人，您有见过她吗？她跟您说过什么吗？”
“你说那个周红啊？她人倒是不错，每次来还给我送一大堆补品，还有水果……”感受到沈玉脸上表情的变化，老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年龄大了，就容易嘴碎。她在这儿守了你一上午，刚走没多久，下午会过来。”
下午会过来？
沈玉刚才还想着去找护士借手机，给周红和陈庆余分别打个电话，老者的话倒是打消了沈玉这个想法。
“反正闲着也没事，小伙子，你去我房间把象棋拿来，咱俩杀两盘，对了，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那本《资治通鉴》，中间夹着几根烟……”
“这人上了年纪，连烟都不让抽了，这会儿护士不在，你偷偷把烟拿出来。”
……
反正周红下午才过来。
难得有这会儿空闲的时间，索性沈玉就把那些烦心事暂时抛之脑后。
尤其是在听到有烟抽的时候，沈玉屁颠屁颠的跑进老头手指的房间，找到象棋和那本《资治通鉴》。
谁能想得到，老头竟然把烟藏在这本书里……
和沈玉那间屋子有着明显的不同，老头的病房有着一股浓郁的中药味，而且屋子里摆放着很多瓶瓶罐罐，也不知道老头得了什么病。
不过，他看起来倒是挺精神的，不像是有什么病的样子。
说起来，沈玉在很小的时候就跟老爷子们经常混在一起，因为那时候住在老式公寓里，楼下有几颗大柳树，到了下午楼上楼下的老头老太太就都在那乘凉。
有的下棋，有的打牌，有的唠嗑。
沈玉小时候也没什么事干，就经常和那些老头围在一起下棋，他们倒也不嫌弃沈玉是个菜鸟，颇有耐心的教他怎么摆棋，每一个棋子都有什么用。
现在想想，小时候在大树下乘凉的那些老爷子，现在估计已经有很多都不在人世了。
“爷爷，您需要戴老花镜吗？我给您拿过来了。”将棋盘铺好之后，沈玉从兜里拿出了老花镜。
这老花镜就放在床头柜上，沈玉想着可能用得上，就一并给拿过来了。
“哪用得着那东西，想当年我当兵那会儿，我这眼睛那可是全团最好的，别人看不到的，我能看到，别人用枪打不到的，我能打的到……”
“那会儿啊，我就记得有个叫二虎的，你别听他这名字虎啦吧唧的，实际上就是个怂包，我们第一次打枪的时候，枪声刚响，他就直接被吓尿裤子了。”
“当兵第四年的时候，我因为立了个二等功，升官成了排长，本来二等功是挂不上升官的，但当时我们的排长被地雷炸死了，临时就把我给升上去了。”
老人上了年龄都会有些嘴碎，有时候东一棒子西一棒子，你要是稍微分神一点，可能就跟不上他说的话了。
不过还好，沈玉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和老人相处，所以倒并觉得有什么，有时候老头说到兴奋处的时候，突然忘了刚才说的是什么，沈玉还会小声的提醒他一句。
“将军。”
“小伙子你这年龄不大，下棋的水平可是不错啊，有我当年一半的水平了，哎？你看那是不是周红啊，我看着挺眼熟的……”
听到这话，沈玉下意识的回头看去，身后哪里有什么人影，空荡荡的院子里什么人都没有。
等到沈玉在回过头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刚才用来将军的双炮少了一个，而且过河的两个卒子还少了一个。
反观这老头，却似乎并没有发现棋盘上的棋子变化，乐呵呵的依然看着沈玉的身后：“周红啊，这孩子刚醒没多会儿，陪我下盘棋，咦？怎么没人啊，难道是我看错了吗？这人上了年龄，就是容易眼花，可能刚才是一阵疯吹过去了吧。”
沈玉：“……”
嘴上说着自己上了年纪，又是眼花又是腰酸背痛的，可您这手上的速度不一般啊，就我这回头的一两秒，棋盘上就少了一个炮和一个过河卒。
“您厉害，下不过您，来，再来一盘。”沈玉清了清嗓子，干脆也不跟老头计较这些。
反正这老头就是个臭棋篓子，下一盘注点意，杀他个片甲不留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