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沈玉以为这个爱耍赖的老头，棋艺肯定不怎么样，所以沈玉就想着在第二盘的时候杀他个片甲不留。
然而下着下着，沈玉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这个可能，第二盘一开始的势均力敌，慢慢的就演变成了沈玉处在了下风。
可以说是稀里糊涂的就输掉了第二盘。
沈玉当然不服气，嚷嚷着要开始第三盘，从老头手里顺过来一根烟点上，愁眉苦脸的开始下了起来。
第三盘，沈玉一上来就是横冲直撞，所到之处尽是鸡犬不宁。如果说前两盘，沈玉还没有静下心来用全力的话，那么这第三盘，沈玉绝对可以说是用上全力了。
然而，让沈玉挠破头皮都想不明白的是，这第三盘的结局，竟是反了过来。
沈玉这边则是被杀了个片甲不留，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个马和两个士。
“这么有雅兴，刚醒就下棋。”
“将军。”
当身后响起周红的声音时，老头随手便将了沈玉的军，结束了这盘棋。
沈玉有些茫然的抬起头，老头一副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模样，就差穿上道袍站在悬崖边上摸胡子的仙气儿了。
“爷爷，您的棋艺明明这么厉害，为什么第一盘的时候……”沈玉下棋下的有些忘我了，以至于周红都走到身后了他都没有注意。
“这个啊，就是我下棋多年总结的一个经验了。”老头呵呵一笑，缓缓地讲道：“一般我们在公园下棋的时候，如果你上来第一盘就把人家杀个片甲不留，换做是你，你还会继续下吗？”
沈玉摇了摇头，当然不会继续下啊，明知道自己下不过，还继续下那不是找虐吗。
看着老头笑盈盈的样子，沈玉忽然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示弱。
放在他的棋盘上，老头示弱是为了激起对手的兴趣，然后能多下几盘。
而这个道理，如果放在沈玉自己的身上……
沈玉好像忽然明白了老头为什么要跟自己下棋的原因了。
示弱，在古代战争当中很常见，比如说请君入瓮，在攻城和守城的时候，守城的一方会主动示弱，将城门让出来。
然而当敌军攻入城门的时候，守城的一方便会出现在城墙之上，用乱箭来结束这场战争。
这便是战场上的示弱。
若是放在沈玉自己的身上，也是同样的道理。
从病床上醒来之后，沈玉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报仇。
沈玉甚至想过让沈二沈三他们去暗杀姜钧山，当然了，这也只是想一想而已，如果真那么做了的话，估计下次再见到郑什的时候，他就有足够的时间来折磨自己了。
但由此可见，沈玉对报仇这件事的执念有多么的深，就连如此丧心病狂的方法他都能想得到。
而老者用棋盘传达的道理，便是让沈玉主动示弱。
示弱给姜钧山看，示弱给京城其他所有人看。
让姜钧山认为沈玉不过是个‘臭棋篓子’，然后放松警惕，这样才能让沈玉有足够的的时间来准备第二盘棋。
“他怎么了？下棋下魔怔了？”周红将手里的饭盒放在旁边，用手在沈玉的面前晃了两下，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老爷子，你是不是下棋又藏棋子了。”
“咳咳咳……”正在喝水的老者，一下子被呛到了，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你胡说什么，我难道这点棋品都没有吗，跟一个晚辈下棋，怎么可能会藏棋子。”
几分钟后，沈玉从恍惚中清醒了过来。
当然了，能清醒过来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饭菜的香味钻进了沈玉的鼻子。
“爷爷，我明白您说的道理了，我……”清醒过来的沈玉，这才发现院子里已经不只是自己和老者两个人了。
老者的脸色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好，没有了刚才的红润，两个小护士正抱着仪器，再给他测量着什么。
“人生如棋，明白了就好。”老者摆了摆手，打断了沈玉：“下次在来看我的时候，可不要再给我烟了，我已经戒烟很多年了，怎么劝你都不听，哪能在医院里抽烟呢，小美，你说是吧？”
沈玉：“……”
……
将沈玉送走之后，周红又返回了疗养院。
“老爷子，您倒是会享清福，在这儿花鸟鱼虫的，外面一大堆烂摊子都扔给了我。”
“能者多劳，谁让你这么有本事呢，我那两个儿子要是都跟你一样……”说到这里，老人叹了口气，将鱼竿抬起，却发现并没有鱼上钩。
重新弄上鱼饵，甩出鱼竿：“那小子倒是跟他爹长得一模一样，就是太年轻了些。”
“是啊，太年轻了，经验不足，否则姜钧山这些下三滥的招式，也不可能全部成功。”周红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她现在想起这些事情就头疼，京城还有一大堆事情需要她去处理。
表面上来看，沈玉是没什么事了，可实际上却是给周红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就单单是那两辆豪车的爆炸，酒店就最起码一两个月不可能正式营业，甚至影响到旁边的几家商铺也跟着倒霉。
“下三滥？”老人眯着眼睛笑了笑，继续说道：“以前我也这么认为，上战场那会儿，我就特别看不起姓姜的，一肚子的坏水，什么眼睛一转馊主意一大堆，但现在想想，不管白猫黑猫，能抓到老鼠不都一样吗？”
“打仗那会儿，姓姜的带部队很少和敌人正面对抗，从来都是迂回来迂回去，又是偷袭又是骚扰的，我们没几个看的其他的，但每次战后总结，他剿灭的敌人却并不比我们少，而且带的兵损伤大部分都是最少的。”
“这东西，一个两个的倒无所谓，说好听点是心机。但这姓姜的愣是把这东西给遗传了下来，他那几个儿子，都是一肚子坏水，现在连他孙子都是这样。”
老人起了兴致，一直说个不停，周红坐在旁边也不插嘴，就这么静静地听着。
“这小子的确年轻没什么经验，但他爹厉害啊，竟然就这么放心的放他来了，姓姜的倒是也没有让他失望，的确让那小子吃了亏，估计接下来，就是让那小子受罪了。”
“受罪？”周红有些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俗话说得好，虎父无犬子，你觉得陈庆余怎么可能会让他儿子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这就跟我们那会儿带兵的时候一样，新兵都是骄傲的小白狼，需要一个败仗来搓一搓他们的锐气，然后才会虚心的学习。”
……
因为来的时候，在飞机上被人下了毒。
所以再回去的时候，周红和沈玉特意选择了坐车回去，前前后后一共六辆车，每一辆车都是被特殊改装过的，不只是车窗，就连车顶都加了防弹钢板。
可以这么说，除非是有人用火箭炮，或者是威力巨大的C4炸弹，否则根本伤不到车里的人。
普通手枪的子弹打在车上，顶天了就是挠痒痒的作用，要是打在特殊加厚的地方，可能最多就留下一个白色刮痕而已。
而且，最要紧的是，这一次的行动，负责全程保护的保镖，都是临出发之前才得知的。
每人身上的通讯设备都有专业的公司监控。
可以说是在最大程度的情况下保护了沈玉的安全。
像那种在水里下毒的事情，更是绝对不可能发生。
虽然沈玉觉得这有些大张旗鼓，但是用周红的话来说，不得不这样做，因为如果沈玉一旦再回去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对于京城来说那将会是一场动荡。
不仅会影响到周红后续的计划，甚至还会让整个京城的格局出现变化。
至于会出现什么样的动荡变化，以及后续会影响到周红什么样的计划，她并没有详细的说。
临走的时候，沈玉问周红那位老爷子是什么人，周红也没有具体的详说，只说是京城某个大家族的老爷子，在这儿调养身体的。
当沈玉问及是否还去看望陈老爷子的时候，周红的答案却是不用了。
直到现在，坐在回程的车上，沈玉也还没明白这个不用了是什么意思。
按照沈玉的猜测，那位陈老爷子很有可能已经去世了，如果真的是如此那倒也就算了。
可是，如果陈老爷子并没有去世的话，周红所说的不用了，是不是陈老爷子在知道了自己和姜钧山的事情之后，对自己的表现感到非常的失望。
所以才不用见面了？
如果真是如此……
“那也怪不得别人，谁让自己输的这么惨呢。”沈玉自嘲的笑了笑，将思绪暂停在了这里。
回去之后，该怎么和陈庆余交代呢？
说起来实在是很丢人啊，京城三日游，不但没有见到陈老爷子，还在姜钧山的手里惨败而归。
这三天的时间，其中有两天半都在小黑屋里关着。
这也就算了，还在那个叫郑什的手里，被两顿四菜一汤诱惑的差点招供。
说真的，当郑什第二次推着四菜一汤走进屋的时候，沈玉的心里真的动了这个念头。
先把事情都应下来，好吃好喝的享受一段时间再说，反正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不管是那袋粉也好，还是买凶杀人，没有做过的事情，就算当时承认了，他们又没有证据，总不可能定罪吧？
这是沈玉当时的想法。
现在想想，沈玉都为自己当时的这些想法给捏了一把汗。
如果当时真的承认了那三项罪名，恐怕现在的自己，已经被定罪入狱了。
没有证据？
开什么玩笑，姜钧山都可以把那袋粉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放在自己的行李箱里了，只要认罪，怎么可能会没有证据？
到时候，恐怕会有一大堆以假乱真的证据，真到了那个时候，估计自己身上就是有一万张嘴都解释不清了。
“呼……”
虽然早就明白了那个老头在下棋的时候讲的示弱，但道理谁都明白，可是这种事情，谁又能真的做到心平气和的接受呢？
俗话说得好，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越想越气。
看着窗外飞速而过的景色，想到姜钧山那家伙脸上的得意表情，沈玉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拳头。
从京城到清海市，坐车就算是走高速也最起码要开上一天的时间，窗外的景色虽然不错，但看久了总会有些疲劳。
沈玉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准备睡一会儿。
然而，就在沈玉还没有睡着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一声巨响，轰的一声巨响，即便小轿车里的隔音效果非常好，但依然可以听到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爆炸声加上急刹车，瞬间让沈玉失去了倦意，睁开眼朝爆炸的方向望去，沈玉却是惊恐的看到前方三辆车已经处在了一片火光之中。